北齐的军队和夜寒默两军对峙，不分胜负，足有半月有余，双方势均力敌，谁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却谁也不肯因此撤兵。
不过如此耗下去，北齐一方势必是有优势的，南诏军士出征日久，背井离乡，就会失去优势。
所以如此一来，人们心里也就有了底，朝里朝外，也就不似之前的人心惶惶了。
久久到时对前方的战事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因为她最近忙的有些个昏头胀脑，实在是无力分心。
她本来虽然知解一些药性，却都是从书上死吃硬记得来的，如今让她亲自动手做实验，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的味道了，可是事关自己亲生儿子的生死攸关，她又不敢有一丝倦怠，生怕失之分毫，差之万丈，这么一来凡事势必亲历其为，也就自然焦头烂额了。
这一日，整整的折腾了一个早上，觉得身子倦倦的，一点力气也没有，连午饭也没心情吃一口，就直接睡了过去。
本来都是警醒惯了的，可今天，却睡得死死的，甚至于连莫言进来都没有发觉。
自小就有专人传授武艺的莫言，自然也不是等闲的身手，所以脚下的步子也就轻些，因为如此才没能吵醒久久的好梦。
卧房的外间，悬挂着大大小小的笼子，里面装着各样的动物，毛茸茸的兔子，竖着耳朵的狗，还有一只绵羊，每一只动物都带着不同的病态，睁着无助却又哀怨的眼睛，惊恐地望着不速之客，却都懒得发出一点声音。
莫言带着一脸的困惑不解，打量了一下房间里古怪的布局，便坐到椅子上，翻看桌子上一本被主人看到一半的医书，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详尽的记述了各种药物的药理，而且很多地方都做了标注。
莫言一面翻看，一面就把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原来，她是为着这个才拒绝回宫去的。
不由的就抬头望向帷幔里那个熟睡的身影，睡着的她没了昔日的冷漠和疏离，憨憨的样子，安详的闭紧了眼睛，薄薄的锦被把她孱弱的身形裹了个严实，一只胳膊却探了出来，裸漏在空气之中，白皙如玉的肤色泛着诱惑人的光泽，让他的一颗心瞬间凝滞。
不由得就怔了一怔。
床上的人像是因为感知到了什么，蓦然睁开了眼睛，隔着淡红色的帷幔，带着一脸的错愕望向莫言。
“皇姐睡得实在沉，我来了好久，你竟然都没有察觉。”莫言合上手里的书，别开脸去，淡淡的开口。
“是有些累了的缘故，这几日精神一直不大好。”久久拖着倦怠的身子费力的坐起来，下床，套上月白色的长袍，略微的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发髻，才撩开帷幔出来：“陛下怎么得空过来，事先也不叫人传个话给我。”
“我是来见皇姐，又不是外人，用不着那么多的俗礼，很麻烦的。”
“君臣之礼终是不可废的，否则落人话柄，得不偿失。”久久淡淡然的望向他。
“晓儿，晓儿……”眼见着四下空无一人，连个倒水的也没有，久久高声呼唤晓儿：“这丫头越来越懒惰了，也不进来侍候。”
“是我没让她们进来的，有些话想和皇姐单独聊一聊，不想被人打扰。”莫言沉声，阻止她道。
久久微楞，不得不说，莫言今天的举动很有些个反常，迟疑了一下：“陛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莫炎叹了口气，望向那些用以试毒的动物们：“皇姐做这些劳心劳神的事，为什么都不和朕讲一下，本也也无需你一个人如此辛苦，御医院的能人异士不计其数，总也帮得上忙的。难道，你就这么信不过朕么？”
“不是信不过皇上，只是皇上您也不可能亲力亲为，假手他人我终是不放心的。”久久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道：“陛下百忙之中亲自跑这一趟，应该还有别的事讲吧，不妨直言就好。”
莫炎笑笑，神色里带了一丝无奈：什么都瞒不过皇姐，这世上除了母妃，怕是就数皇姐了解我了。”
“再怎么不济，你也在我身边呆了六年光景了，你的脾气秉性，我多少也知道些的。”
“我想要御驾亲征，一来壮我北齐的士气，二来，许多人因我年幼，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一百个不服不忿，我走这一遭，也应该可以向世人证明我的能力，之所以来找皇姐你，是因为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打算把政事交由皇姐代理。”
久久颇显出几分震惊，迟疑了一下，摇一摇头：“如果陛下执意如此，可把朝政大事交予右相全权代理，我不想再费那个心力了，而且，我手里的事，已经应顾不暇了，实在没有精力顾及别的。”
“我可以等些日子，不知道皇姐什么时候能处理完你手里的事，别的人终归放心不下。”莫炎依旧坚持。
久久叹一口气：“陛下其实也不见得一定要亲征，那边的战局眼时对我们有利的，无需过于挂心，而且即便陛下亲自去了，也未必就能把落入敌口的两处失地夺回来，去与不去，其实没什么差别的，劳师动众，没有甚么益处。”
“只是我意已决，不想悔改了。”莫言一脸兀定：“皇姐可有想清楚了，决计不肯帮我这个忙了么？”
“不是我不肯，而是我实在自顾不暇，我不是一个胸有大志之人，折腾了这么多年，实在是累了，家国天下，我只要有家就足以了，别的，不想问亦不想见。”
莫言沉默不严，半晌，起身：“皇姐的这番话话里话外的意思，让炎儿心里难受得紧，是不是拓跋锦玉无恙之后，你就会带着他远走高飞，弃我于不顾了。”
久久望向他稚气未脱的脸孔，点一点头，毫不犹豫的道：“我只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代明君，不枉我和母亲一番辛苦，别的再无所求―其实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身份地位，可以有足够的条件四下搜罗奇药异草给锦玉治病，我早已经选择离开了，这么久的劳心劳神，实在是太累了。”
莫言最终不发一言，拂袖而去，像是动了气的样子。
对他的态度，久久倒是没大放在心上，定定的望着他的背影，摇头苦笑，随即便转而望向笼子里蜷缩成一团的白兔，取了一片菜叶送到它的嘴边，那兔子先是怕的，停顿了一阵，终是鼓足勇气咀嚼了起来。
久久一脸的不可置信，笑容弥散在唇际：“晓儿晓儿，快点拿些蔬菜进来，小白吃东西了，小白吃东西了，快点快点。”
晓儿旋风一般跑进来，一脸的欣喜若狂：“真的么真的么，那么就是说这解药成功了，世子他有救了。”
久久对她伸出手去：“快拿过来，它都没有吃饱。”
晓儿这才回神，悻悻的摊开空着的双手：“我听娘娘一嚷，高兴地忘乎所以了，什么也没顾上拿，我这就去取。”一面说着，一面飞也似的出去了。
久久怜爱的抚摸着兔子那一身雪白的毛，眼里涌动着一片泪光。
她按照秋以默的记述，分别给几种动物下了毒，按照锦玉所中的毒的分量，一丝不差，之后隔了一段时间，再给它们注射上秋以默配置好的解药，分量也是精益求精，刚开始的几天，这些动物都水米不进，她每日看着它们，几乎就要失去信心了，想不到今天，竟然有了转机，叫她怎么能不欣喜若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