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轩轻轻一笑:“我可以对任何人食言,但绝对不会对你食言,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只是我也说过,既有了今日这个局面,我绝对不会再给那个小皇帝卖命了,这么多年的付出,落得如此的下场,这个教训是要吸取的。”
久久一时反应不过来:“你这话里是什么意思,他哪里又用的到你卖命了,你一个文官逍遥自在的难不曾要打仗了么,可是西域也给收复了,还有什么别的外患不曾?现在明明天下太平的啊?”
拓跋玄只笑不语,轻轻摇一摇头:“你懂的什么,凡事只是看到表面。”
“那么你倒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也不好对你讲,天机不可泄露的。”
久久愈发的困惑不解,忍不住蹙眉:“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对我也不可以泄漏么,这么神秘兮兮的不像是你的风格。”
“当然不可以,泄露天机是会遭天打五雷劈的,你不会想让我死得这么惨吧?”拓跋轩笑的得意。
久久撇了撇嘴,不屑道:“你即便要说,我也不稀罕听,什么狗屁天机地机的,都是无稽之谈,我从来不信那套的。”
两个人见面不久后,久久就从宫里送东西过来的宫人嘴里得知了一条震惊朝野的消息:不日之前,玄王爷偶然风寒,竟然就卧床不起,据说病势很沉,御医们甚至都不敢断言能不能救治的过来。
一边的晓儿闻言一下子乱了方寸:“怎么可能,之前还是好好的么,这可怎么是好啊,要么您过去瞧瞧吧。”
久久一脸的淡定无波,横了她一眼:“就你嘴快,说话不经大脑,我过去做什么,他要死要活和我们什么关系,你大惊小怪个什么劲呢?”
晓儿委委屈屈的闭了嘴,不再言语,染儿望了望久久,欲言又止。
久久转向染儿,安慰道:“没事的,他那个人习武出身,身子硬朗着呢,不可能连这么点小病小灾都熬不住,而且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九死一生无数次,不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么,犯不着替他担心。”
染儿似乎意会了什么,点一点头,就不做声了。
偏那热心过度的宫人还在喋喋不休:“这件事还惊动了陛下呢,亲自去了玄王府探视,回来就显得郁郁寡欢的,调派了御医院所有的御医会诊,结论都是一样的,好过来的希望只占百分之五十。”
久久眉眼间浮现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那么,朝里的大臣可有很么动静?”
“那倒也没有,至少表面上都没什么动静,心里打什么主意就不好说了。”
久久点一点头,感慨道:“一个王爷而已,得陛下如此看重,也是他的幸事,可不过话说回来,生老病死本是命中注定,除非大罗神仙下凡,我们凡夫俗子,谁又有什么法子,好过来是他捡条命回来,好不过来也是他命该如此,不值得大惊小怪的。”
太庙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淡无波,慕容久久终日闲适安逸,过得好不惬意,可是在这一方净土之外,却已经暗波涌动。
谁也想不到的是,一直与北齐相安无事的南诏国主夜寒漠忽然筹集军马,直捣北齐西南边界,来势汹汹,一发不可收拾,只用了几日的功夫,就成功攻占嘉峪关,而后,大队人马浩浩荡荡长驱直入。
因为之前不久与西域的一场苦战,北齐已经伤兵损将,元气大伤,亦无良将可派,莫炎无奈之下,只得遣了刚刚二十岁的靖王出征,引得朝中大臣纷纷背后质疑。
年少的靖王拓拔倾堪称得是皇室子弟中的佼佼者,人品才干皆是一流的,可是虽然武功了得,兵书战法也是熟络,却从来没有真枪实战过,第一次出征就担此大任,难免有些强人所难的意味。
可是圣旨已下,也没有人再有什么非议,倒是朝中元老慕丞相,出头举荐了禁卫军统领墨白协同靖王一道出征,小皇帝当即点头,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玄王府里,显见下人走动,四下里一片静寂无声,拓跋锦玉立在院子里,望着郁郁葱葱的一簇菊花,兀自发着呆,眉目凝结,似乎心事重重。
陆子悠从外面回来,一身的风尘仆仆,都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他才意识到:“姨娘刚刚出去了,是去了太庙么?”
“是啊,娘娘叫我过去有事,顺便把你父王交代的事处理一下。”
“听说,十皇叔就要出征了,连秋伯伯也要一道去,那个夜寒墨据说好厉害的,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危险?”锦玉像是在喃喃自语。
“这些就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了,不过任是谁出事,你秋伯伯决计不会有事的,他那个人有多厉害,你也不是不知道。”陆子悠安抚道,一面询问:“这半日你父王可好些了,还在睡着么?”
“好了许些了,午是吃了好多东西,姨娘进去瞧瞧吧。”提到拓跋轩,锦玉脸上添了一些光彩:“那些汤药简直就是灵丹妙药,服了人就眼见着清楚。”
陆子悠笑笑,随着他进了拓跋轩的房间,草药味弥漫在空气中,带着沁鼻的芳香。
拓跋玄竟然不是躺在床上,半倚半坐着看一本兵书,神色里带着几分凝重。
“王爷的气色真是不错,想不到这些药这么管用。”陆子悠见他这样子,一脸的欣慰。
“娘娘她还好么?”把书随手放到一边,拓跋玄问道。
“很好,远比在宫里还好上一些,可见那个小皇帝还有点良心,吃穿用度并没有亏待了娘娘。”
拓跋轩冷笑:“算他还聪明,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可是父王,十皇叔他?”拓跋锦玉诺诺道,一直以来,他和那位靖王有些个交集,所以也就难免替他担心。
“随他怎样,我也管不了那么许多,玉儿,难道说你希望父王出征么?”拓拔玄质疑道:“父王也不是神,也是提着脑袋上战场的,你放心的下么?”
拓拔锦玉不语,垂下头去……
乾清宫里,莫言紧皱着眉头,望着龙书案上摞的高高的奏章,手里握着的笔,却动也没动一下,四下里鸦雀无声,死一般的沉寂。
半晌,他终于抬头,对着门外呼唤:“来人。”
太监总管宁安推开门,一路小跑的进来到了他的身前,弯腰颔首,态度毕恭毕敬:“陛下,您有什么吩咐么?”
“去库房取些补品过来,替我送到玄王府上去,随便看看他的病情如何,替朕安抚几句。”
“是,陛下,奴才就去办。”宁安答着,却没有马上离开。
莫炎望一望他,笑道:“我的意思想必你懂得。”
宁安是他从宫外带进来的,一直是他倚重的心腹重臣,也自然是察言观色的好手。
“奴才当然知道陛下的意思,一定把该做的都做好了,不会让陛下失望的。”宁安急忙道。
莫言对他摆一摆手,示意他下去,自己仰靠在椅背上,微眯着双眼,像是苦思着什么事情。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不用通禀就敢踏足到乾清宫里来的,当然不会是等闲的人。
叶然已经进到室内,一袭花衣贵服,光鲜亮丽,风韵犹存,款款而来,所到之处,香风阵阵。
“母妃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您最近身子不爽么?”莫言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刻意去看一眼自己的母亲,却已经从脚步声上辨别出了来者何人。
“今日觉得好了许多,就过来瞧瞧你,担心为了南诏的事你扛不住呢。”叶然一面说着,一面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审度着莫言的一脸倦容。
“母妃费心了,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您应该操心的事。”
“唉,你年纪小,做了这个位子自然难免不胜重负,母妃只是心疼你,想替你分担些罢了。”叶然叹着气:“刚刚我见宁安出去了,你打发他做什么去了?”
“我让他给玄王送些补品过去。”
“真的只是送补品过去么,想来你也怀疑起他来了,母妃也正想和你说这件事,他这前脚一病,南诏后脚就大举进犯,期间没有端倪才是奇怪。”
“母妃此言差矣,也是我们没有思想周全,南诏进攻北齐那是迟早的事,见我们因为西域之战正急需休整之际,来个突然袭击,正是明智之举,而我们在这个档口夺了拓跋轩的兵权,也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只是不知道这个靖王是不是个纸上谈兵的草包了。”
叶然沉声:“陛下这步棋走得高妙,只是没想到拓跋轩竟然对此都无动于衷,根本就不顾念手足之情,放任靖王去冒这个险,实在出乎意料之外呢。”
“不过没关系,如果他真的好得差不多了,我自有法子逼他出山。”莫言冷笑:“我是君他是臣,敢和我较量,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叶然点一点头:“陛下韬略过人,自然不是他一介武夫能比得了的,实在不行,我们手里不是还有一张王牌么,不信拿捏不住他?”
莫炎却一下子皱起了眉头,那张王牌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动用的……
久久拿着一把剪刀精心修剪着院子里的菊花,正是秋季,树叶飘零,芳草萋萋,可是那九月菊却开得正艳,黄白二色,错落相映,却也叫人赏心悦目。
染儿静静的立在她的身后,望着她一脸的寡淡,有些失神。
“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久久诵读完,转身望向苏染儿:“这首诗你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