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我要一模一样的。”
“你别哭了……”
“唔唔唔……”
“哄不好了?”想要以加大声音来达到直至哭声的效果。
但是显然没什么用。
哭声依然在。
小陈走到车身后座敲了敲车窗,“顾总!”
“恩?”顾靖庭,声音清冷,听着外面还没停止的哭声,有些不悦的蹙眉,“怎么回事?”
小陈咽了咽口水,有些艰难的正准备给总裁细细道来。
却听见哭声顿止,忍不住的回头去瞧……
只见一身米色休闲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将小男孩从地上抱起。
转了身,只看得见男人的背影,身材极好,卓然的气质。
能够上得来这里的人,都是身份地位颇高的人。
他想叫住人家道个歉,毕竟是他车速过快,吓到对方的孩子了。
但那人已经走远了,加上总裁已经不悦了,不耐烦的眼神在他身上扫视,小陈便不愿再做过多纠结,快速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
车上女人的声音:“谁家小孩,这么没教养,自己撞出来还哭个不停了,那小孩的家长,怎么不看管好!”
小陈:“那么小的孩子,可能是吓到了才哭成那样,也是情有可原的。”
女人皱眉,还准备说话,三秒钟后反应过来,才惊觉自己失了态。
因为看到车山,顾靖庭已经转头看向车窗外了。
那意思,很明显,对她很不悦了。
褚夏衣的车子在半路上抛锚,褚天星在车里待不住。
拿起乔慕川刚送的高档进口皮球,便下去了。
想着这一段路上没什么人,褚夏衣防松了警惕。
待乔慕川发现的时候,他已经趴在地上,胡乱用手背擦着眼睛。
车子修好,和刚刚有所停留的宾利慕尚迎面驶过。
顾靖庭将视线投向车窗外,最近几年通往墓地这条道路的绿化做得很好,满眼青翠。
他却满心疲惫。
看着车窗外风景的时候,无端打了个喷嚏。
身边的女人连忙给他递来纸巾,顾靖庭淡眸瞧了一下,睿眸深邃,长指优雅接过。
大概是并不想拂了对方的意。
墓地。
天气不是太好,甚至下起了小雨,墓园的人不多。
李子画的墓地相对于其他人来说要大上狠多,也要清冷很多。
墓前摆着一束花,台前也被打扫得很干净。
“有人来过。”
褚西城还在赶来的路上,褚正也没这么早。
可是会是谁呢?
褚夏衣在墓前坐下来,白裤子上沾染上了灰尘,她也丝毫不在意。
伸手,手指颤抖着抚上了冰凉的墓碑。
好几晌,似乎在酝酿着话语,褚夏衣喉间很涩,半天才吐出了一个词:“妈妈……”
“我来看你了,六年了,女儿不孝,我到现在才来看你……”
仿若放开了匣子般,那些之前所有被隐藏好的情绪,在出现在母亲的墓前的这一刻,全都倾斜而下。
为什么不愿意回来,大部分的原因也是对母亲的死无法释怀。
这里,埋葬着她的过去。
埋葬着她的所有苦与痛,曾经的疯狂是不甘。
褚天星这会儿很乖,小小的身子站在离墓碑不是很远的地方,甚至还没有墓碑高。
妈咪向他招了招手,说道:“小皮球,过来妈咪这边……”
说累了,也哭累了。
褚夏衣扭头看到儿子,脸上又浮现出欣慰的笑意。
看到妈咪此刻脸上的泪痕,褚天星小脸也垮垮的,脚步快速却沉稳,不像平常那样蹦蹦哒哒。
总的来说,他是在乔慕川面前很蹦,在妈咪面前还是很乖巧懂事的孩子。
“妈咪!”
褚夏衣将他小小的身子拉到自己的身边站稳,“你以前不是问妈咪,外婆去哪里了吗?现在妈咪告诉你哦,外婆她呀,安静的睡在这个里面。”
“我知道了,外婆死了,对吗?”
褚天星的表情很严肃,说道外婆死了几个字的时候,眼眶甚至都是氤氲着雾气。
在他的认知里,外婆是妈妈的妈咪,那对于他就是很亲的人。
可是,她死了。
他学着褚夏衣的样子,有模有样的跪在地上,也拜了三拜。
糯糯的声音叫道:“亲爱的外婆,我来看你啦……”
“妈!”身后,男人优雅清贵的嗓音传来。
是乔慕川。
将跪在前面的一大一小两人揽在了怀里,继续道:“您放心,从今往后,我替您照顾好您的女儿还有外孙,您在那边,只管安心,有我在,谁都不会欺负她们,不会冻着,不会饿着,他们开心我就开心,他们不开心我就想办法哄他们开心……”
长长的一段话,却字字句句透着真情。
被揽在怀里的一大一小都哭着。
乔慕川的笑容在寒冷的天色里,仿若注入了一道新鲜的阳光般明媚。
褚夏衣扭头,他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清晰的扑鼻而来。
她也笑。
乔慕川于她,是恩人,是救世主,是天神,总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陪伴在她身边。
相识八年了,八年前如此,八年后亦是如此。
褚夏衣对着墓碑哭着说道:“妈妈,这次我是真的找到归宿了,我和乔慕川,准备在年底结婚,您的孙子,也要开始上学了呢,您都看得到的,对吗?”
三个人,说的说,哭的哭。
加班到深夜,到家的时候有点晚。
舒小夜抬起手上的腕表,一看,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
本来也不是那么多事情要做,只是褚夏衣回来了,她很高兴,想要这周把策划方案定下来,周末的时候抽出时间陪她们。
如果不是褚夏衣回国,她绝对化身工作狂人,连周末的时间都不放过。
白绚总是说她不解风情,像个木头。
她不反驳,只是笑。
原来,疯狂的加班,只是不想回到那个不带温度的家里。
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她的确是不如那些模特明星们解风情。
抬头看了一眼那扇属于她的漆黑的窗户,舒小夜已经麻木了。
从来就得不到爱,就算没有爱,她一个人也活得很好不是吗?
可以买下高档小区的房子,可以养属于自己的猫,可以自己接灯管装防盗窗……
原来,自己以为离不开的东西,也是可以离得开的。
这个时候,白绚应该又是在魅色酒吧里,身边有着各路美女们陪着吧……
她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下。
舒小夜,你是个离婚女士了,还想着你的前夫作什么!
脚步也变得轻盈起来,她庆幸自己解脱了。
终于不用夜夜担心那个男人什么时候回家,第二天早上会不会有他的绯闻见报满天飞了。
才走出电梯,便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
她心里打鼓,想要镇定的转身。
却瞬间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谁?”她警觉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间回响。
身后熟悉的气息混杂着酒气,每一丝气息都见缝插针的涌入她的鼻尖。
想要忽略这股味道都难。
她曾经觉得迷惑至极的味道,如今只觉得恶心。
身后的各种气息中,有她很厌恶的香水味。
她不爱擦香水,也不是一开始就讨厌,只是曾经,他的丈夫身上包括他的车里,总是被各种香水味弥漫,她自然而然的便开始排斥。
如今,她被人从身后紧紧的抱着,一丝不能动。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酒的人力气更大,还是她心里麻木,对于他的接触,身体也麻木了。
舒小夜有些难受的闭了闭眼,睁开,声线平静的叫出他的名字:“白绚,放手。”
身后的男人双臂紧紧环绕着她,下巴搁置在她的肩膀上。
“不想放。”用下巴在她的发丝间轻轻的蹭着,才发现她的头发是那么的香,香味让他被酒精麻痹的神经都舒缓了下来,声音放得很低很柔,继续说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不是她以前会问他的话么?
“白绚,你够了吧!我相信电话里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高高在上如你,我相信你是做不出这种死皮烂脸的事情的。”
她已经在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
白绚的声音好像受伤了,笑:“我哪有高高在上?小夜,我在你面前已经很卑微很卑微了……”
嗓音或许是被酒精过度侵染过,此刻白绚的语言变得沉晦无比,透着一股子夜归说不出的凄凉。
“小夜,你知道吗?我有多恨我自己,我不知道孩子会没了……”
“恩,你也不会知道,那是我和你之间唯一的牵绊,白绚,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我和你之间什么都不会再有了。”
“没有了……没有了……”白绚重复着她的话。
颓然的放开手,表情有些呆滞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表情淡漠的女人。
原来,他和她之间的关系,真的薄如蝉翼。
除去一纸婚书,什么都不剩下。
什么,都没有了。
天知道他一定是疯了,才会签下那张离婚协议,放她离开。
他只是以为,她那么的爱着自己,纵容着自己,离婚,也只是像平常一样的吓唬他。
他就算签下了,大不了,等他后悔了,还可以随身撕掉。
可是,撕不掉了。
法院的判决书下来了。
想必以他的权势和财力,也是有足够的方法让法院无法判决,可是,他是谁?
他是高高在上的白大少。
那个男人利用职务之便,让他们离婚的消息瞬间登上了八卦周刊。
高高在上的他,又怎么拉得下脸去求她。
求她不要离婚。
求她不要离开自己。
本以为离婚只是说说而已的他,到了离婚后的一个星期,才如梦初醒。
刚开始离婚,他觉得自己终于得到自由了。
不管在夜店玩到多晚,也不会有人在家里冷眼相对了。
不管什么时候不回家,也不会有人给他打任何一个电话了。
他觉得,生活前所未有的畅快。
和其他的发小一样,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可是,那些没良心的发小们,在他离婚后,却一个个的过得比他要好。
先是大哥殷澜北,居然找到了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人。他觉得也是奇了怪了,死去的人居然还可以复活。
后来连陌斯年那个不开窍的,也有了女人。
一个星期之后,他开始怀念以前的生活。
怀念他的妻子,在他晚归的时候,一杯贴心的醒酒汤,虽然他以前总是把杯子打破。
他是那么疯狂的开始想念他的妻子。
非常非常的,想念。
很多次拿起手机,想要朝着她的号码拨过去。
数字都已经按下去了,手指却停靠在拨打键上颤抖。
不能打。
不能失去了他高傲的风骨。
从来都只有女人来求着找他,要他拉下脸皮去找他的前妻,他压根拉不下这个脸。
白绚一直在等。
他甚至放宽了要求,只要她回来,自己便会对过去的一切既往不咎,好好对她。
他不知道,就是他在等的这一个月,是舒小夜最难熬的一个月。
身体的疼痛,加上心里的万念俱灰。
五年的时间,除了一身伤痛,什么都没给她留下。
她甚至还在犯贱的想,那个男人会不会来找自己。
可是,找了又如何?
心灰得没有一丝亮度,碰巧那个时候,他宠爱的一个女明星,公开发布声明,有了他白大少的孩子,媒体纷纷猜测女明星不日将会嫁入白家。
她在电视上看到那条娱乐新闻,甚至谋生了想死的心情。
并且付诸了行动。
在家里的浴室里,像许多年轻犯傻的姑娘一样,她拉起了刀片,锋利的刀片划过她白皙的手腕,在上面留下了一条深深的红色印迹……
很痛……
她感受到了身体处传来让她不能忍受的疼痛,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怖。
她想起了褚夏衣,想起了幼时许多许多温暖的事情,她开始害怕起来……
极度恐慌,她最后想起了白绚……
想给他打电话,听一听他的声音,想知道自己死了,他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心痛。
可是,浴缸外,她的血流得遍地都是,身体开始僵硬,视线开始模糊,她甚至爬不起来给他打一个电话。
后来,隐约听到有人大力撞开门的声音,在她彻底昏厥之前,有人将她从浴缸里抱了出来……
温暖干燥的怀抱,带着她所向往的属于人间的冷暖味道。
辗转醒过来,那个男人,是褚西城。
她在死亡边缘徘徊了一圈之后,那心心念念过的男人,白绚终于按捺不住,找了过来。
可是,他做了什么?
白绚只会怒气冲天的朝她质问,为什么短短一个月时间,就有了新的男人。
她清晰的记得当时自己的表情有多震惊,有多冰。
漂亮的唇角染上了极度的讥诮,她说:“你才知道我有其他男人吗?白绚,未免也太晚了一点,你不是一直怀疑我不忠吗?那我现在告诉你好了,那个孩子,也是别的男人的……”
不知为何,如今看到白绚那张脸,她就忍不住的对他冷言冷语,对他讥诮。
“啪”的一声,白绚在她脸上动了手。
刚刚抢救过来的她,脸色苍白得像是一页纸。
可是他的手掌印,却清晰的留在了她的脸上。
打得她心房都跟着在痛。
那时候明白,再也不能无所畏惧的爱这个男人了。
因为,他不值得。
白绚说:“你知道吗,其实那晚,我和任婷婷,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像是在告诉舒小夜,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中透着苍凉,尤其是在寒冷的夜里,蹲在地上,显得特别的无助。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被老婆欺负的那一个。
见舒小夜没有出声,他继续解释道:“我做那一切,都是为了刺激你,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我,因为你那样的维护那个男人……小夜,我是不是做错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连自己什么时候爱上你的都不知道……只是你走了,我再也没有和其他女人逢场作戏的心情了,现在的我,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怜?”
白绚抬起头,向来狭长轻佻爱勾人的眸子,此刻被酒精染红了,丝丝血色,看着舒小夜的时候喉结滚动。
眼神在她的身上流转,像是流浪的猫儿,想要得到她的一个拥抱。
“小夜……”
“我叫人过来接你!”
白绚颓废的闭上眼睛,刚刚望着她的时候,犹如一个频临悬崖的人,只要她伸出手,他就可以得到救赎。
可是,舒小夜只是给了他轻轻的一掌,他被击落悬崖,身体在空荡荡高空中飘荡……
“不用人接,我可以自己走!”
白绚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在舒小夜面前站定,这个曾经他最不屑最忽略的女人面前,俊逸的五官上染上层层哀色。
在她面前,他再也不是高傲的了。
是他亲手摧毁了她的爱,所以现在她不爱他,他不怪她。
单手举起,几秒之后又放下。
如今,他想摸一摸她的脸庞,也不敢了。
因为看到了她眼色中,那明显的排斥之意。
“我……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白绚说完,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其实,他是想再抱一抱她的,可是,他已经转身,朝着电梯处走去。
眼前一幕幕都是结婚时的画面,舒小夜穿着洁白的婚纱,说不上很高兴,但精致美丽的脸上也是有笑容的。
亭亭玉立站在那里,等着做他的新娘。
可是他混蛋,在新婚之夜,彻夜未归……
转身,他的泪终于涌出了眼眶。
本就喝多了酒,如今悲伤过度,只觉得身形不稳,眼前一黑,重重的朝后倒去……
车子一路行驶在路上,快要接近顾家大院了,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庭儿,今晚参加黄氏举办的晚会,你爸爸感冒头疼不能去了……”
听筒里传来上官静的声音。
顾靖庭无端皱眉。
早上见父亲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感冒头疼了呢?
不过病来如山倒,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妈,知道了。我正在赶回来的路上,通知医生过去了吗?”顾靖庭沉着声音。
抬起腕表看了一下时间,五点四十五分。
上官静赶紧道:“医生已经过来看过了,给你爸爸吃了药,现在已经睡下了。庭儿,你就不用赶回来了,黄氏的晚会,就由你去替你爸参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