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打个电话过去,千万要注意身体,记得还有我们的孩子在,总要顾及到她一些。”
他念念不忘着他的孩子,打了两次电话就问了两次,也不奇怪,听说他只有过两个女儿,也许正殷殷期盼着再添一个儿子。
严落落苦笑,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是靠着挂葡萄糖水维持着,一直水米未进,竟然丝毫没有顾及过肚子里的这个无辜的孩子,可是他,却是一直念念不忘着,足以证明有多在乎这个小生命,那么,如果苏莫离赶得及过来,不是可以借这个孩子让他的人退步么。
“我知道,你自己也要当心,听你的声音很累的样子。”
“我么,没睡好而已,不妨事的。”
客套了两句而已,两个人一时都没了话题,也不奇怪,如此尴尬的关系,不是以前。
风似乎更大了,呼啸而至,让她的身子不由的倾斜了一下,惜惜在打了一个咧斜之后,惊惧的抱住她的大腿,惊呼着:“妈妈,刮龙卷风了,要把我刮走了。”
严落落轻笑,把女儿抱起来:“惜惜不怕,妈妈在呢。”
“怎么跑出去了,你身体不好,惜惜又小,怎么受得了。”显然是因为听到了惜惜的话,陆闵泽的语气里带着不悦的成分。
“我只是想出来躲一下,我只是不敢老师面对我妈那双恐怕永远也睁不开的眼睛,这也不行么,陆闵泽你好过分,你好冷血。”
一下子难以自已的怒火中烧,久久压抑的情绪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合理发泄的地方,泪雨滂沱。
电话那头无声的沉默,可是,听得出来人并没有离开。
“对不起,落落,这样的时候我应该陪着你的,真的对不起。”似乎,他的歉意真诚,发自心底,可是也掩含着深深的无奈和浓浓的苦涩。
陆传芳的状况相当的恶劣,比预期里还要严重,明显的撑不了多久了,整个人瘦削的不成样子,惨白没有血色的脸孔让严落落不忍直视,呼吸微弱,意识混沌。
可是,不管是怎样的严酷的日子,也一样要面对,毕竟,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总算熬了过去。
初冬的气候,多得是北风呼啸,可是今天,却意外的是一个风轻云淡的明媚的早晨,阳光普照,万里无云。
站在窗前,凝望着外面的景致,却不能丝毫缓解心头的重压。
已经是第五天了,苏莫离那里,依旧渺无音信,甚至连电话也打不过去了,显然那里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可是,她这边已经迫在眉睫,陆传芳再得不到医治,任凭是一千年后的高科技,恐怕也不可能让人死而复生,唯一的意思渺茫的希望之火也就要残忍的熄灭了。
早起的王医生观察过病人的现况,小心翼翼的绕过病床走过来,又小心翼翼的开口:“应该是撑不过今晚了,心脏过于虚弱,有的身后事,早做安排吧。”
严落落的眸子空洞的凝视着窗外,没有一点反应,像是根本就没有听见那近在咫尺的声音。
叹了口气,医生转身。
“我想完成我妈最后的愿望,当初,我爸爸和弟弟是因为一次意外一起堕崖而亡,死后骨灰也就埋在了那附近,她意识清醒时,就说很想去那里看看他们,我担心天气不好,她身体抗不住,一直敷衍,现在,已经这样子了,我想带她过去看看你。”
她的声音嘶哑里透着哀凉,叫人没法子忍心拒绝。
垂死之人,最后的夙愿。
已经这个样子了,死亡终是不可避免,还有什么需要顾忌的呢,作为医生,看惯了这种伤心欲绝,也自然看的开一些事情,所以,尽管明知此时移动病人没有益处,他还是点了头,一面就着手准备了。
严落落看着他离去,僵涩的笑了笑,取了手机,再一次按动了苏莫离的号码,可是,良久的等待之后,依旧是没有回音,她的心,再一次沉入无边的黑暗。
惜惜这两天也睡得不好,现在才刚刚起床,一头乱哄哄的发张扬不逊的翘着,穿着松大的睡衣,揉着惶悚的睡眼,从外面进来:““妈妈,姥姥有没有醒过来,我做梦她和我玩踢毽子呢。”
严落落回头,看了看她的滑稽相,苦笑:“就要醒过来了,我们带姥姥去外面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她就醒过来和惜惜踢毽子了,她一直都是最疼我们惜惜的,是吧。”
惜惜一下子来了精神,瞪圆了眼睛:“真的么,妈妈。”
含着一丝轻笑,点了点头。
于是,惜惜马上箭一般冲出了屋子,不用想也知道,是回去换衣服了。
小孩子之所以会无忧无虑,就是因为她们太容易被人蒙蔽了,而一个成年人之所以会活得很累,就是因为他已经不会自欺欺人了……
因为带着病人,多有不便,所以她们颇费了一番周折,才终于出发。
严落落执意没有同意保镖帮忙开车,这时的她,很不愿意身边有什么不相干的人在,那样会让她莫名的生出烦躁,而她当然也不愿意失去理智的自己把随便不相干的人当做出气筒。
缓缓地把车子驶向了那个给予她太多希望的曾经让她避之不及的地带,道路很偏僻,弯弯绕绕的,不近的一段距离。
此刻,一颗心倒是渐渐的清明起来,也许,今日之后,希望就彻底的沦为泡影,她不甘心却又无从选择,只想着要尽力去赌一把。
在距离那个颇有争议的神秘悬崖不远处稳稳的停下了车子,小心的把陆传芳的安置在移动病床之上,严落落站定,四望广博沉寂的茫茫荒野,脸上浮现出一种异常僵涩的笑意。
惜惜懂事的挨着她,也随着她极目远眺,却没有看到任何一点能引起她兴趣的东西,略显失望,倒也么有抱怨什么。
时间就在这种空寂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流逝,不只是过去了多久之后,原本的风和日丽一点点的转变成了寒风轻袭,天边,竟然阴暗上来,似乎,要下一场雪吧。
保镖有点熬不住了,一个就过了来,劝道:“还是回去吧,要变天了。”
”没关系,再待会,让我妈……再待会。”严落落拒绝的很果断,态度亦很坚决,没有丝毫的回旋的余地。
保镖虽然有点不甘心,可是,看了看垂死的病人,也就咽回了想说的话,踌躇着退了回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会忍心去强迫一对即将生死两隔的母女呢,就再等一等吧。
但是,等待是一件让人煎熬的过程。
她的等待,为的又是什么?
不知道,那个给了她无限希望的人,此时在哪里,又在做什么,知不知道她的望眼欲穿,肝肠寸断?
雨还没有来到,雷声就轰隆隆的响了起来,而且接连不断,天色也阴暗的恐怖起来。
保镖这下等不了了,又过来催。
“也许是我爸和弟弟过来了,等一下吧。”严落落不为所动,又一次推出了这个让人不好辩驳,却根本就不复存在的托词。
似乎是因为动静太大,陆传芳像是动了一下眼皮,以前,这样的事,其实也会时有发生,并不奇怪,人是因为过于虚弱昏睡着,并不是没有意识。
“姥姥才动了一下。”惜惜的位置正好看在眼里,大嚷。
“也许是他们在天有灵……”严落落仰头,望着那黑沉沉的天幕,喃喃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