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市区距离机场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因为时间太晚,又是周末晚高峰,大家还饿着肚子,最后决定在酒店里边谈工作边用晚饭,不再赶往大使馆。
“我们得到的消息,所有被捕渔民昨天傍晚已移送首尔渔业督查保安厅,等待被起诉。”贺参赞从公文包里取出几张资料,继续说道:“韩方提出的抗议,要求我方赔偿受伤海警医药费、误工费、精神受损费等各项费用三点六亿韩元,并要按韩方法律不公开审理二十位船员。”
“等一下,三点六亿韩元是多少钱?”别人都在以面包三文治充饥,只有李淳风两手交叉相握,支着下巴认真思考。
助理丁斌不假思索说道:“相当于两百万华夏币。”
“就这点钱?继续吧。”李淳风笑着点头,“他们这么做是想以理服人吗?”
“这正是韩方打的如意算盘,在国际上舆论上摆出讲道理的样子,同时死咬不放,要求按本国法律严办我方渔民,杀鸡儆猴。”贺铮平沉痛地说道。
“谈判!他们有没有安排谈判小组?”田文停下往嘴里塞面包,抬头问道:“外交部施压应该有效吧?”
“谈判人选已经出炉。”这个消息是贺铮平唯一轻松的话,他笑着说道:“还是老对手,成宥利。”
“这个老家伙还活着?”田文也笑了,“他还没输过瘾?”
“或许这也是韩方精明的地方,派出老面孔,无形中表达一部分善意,不会把事情搞得太僵。”贺铮平道。
“有没有受伤海警的资料?”李淳风又插了句嘴。
“暂时没有收到,估计在第一轮谈判之后,我们就能得到明确的信息。”贺参赞信心十足说道。
“我们的渔民没有受伤照片流传出来?”李淳风又问。
“没有,这也是我忧虑的地方。”贺参赞叹气道:“暴力执法在韩国非常普遍,我们的人很可能会遭受不公正待遇,但是没有办法,对方的强硬态度比以往都激烈许多倍,还要等待进一步落实这个消息。”
“哼,如果渔民受伤,我们有没有办法起诉韩方警察?”李淳风怒问。
“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无力起诉,最多只能抗议不人道待遇,向驻京韩国使馆交涉。”田文回答了这个问题。
“明白了,还有什么情况需要补充吗?”李淳风脸上的怒气收敛起来,心中却暗下决定,要证据是吧?必要的时候,会有证据的。
“这是成宥利的资料,以及从国内回传的‘鲁渔运29082号’渔船相关资料。”贺铮平不动声色将文件递过来。
大伙的视线都集中在李淳风手上,现在的状况就是要多听多记,了解更多的信息对处理问题越有利,填饱肚子也是刻不容缓的任务。
“六十九岁?这么大的年纪还不退休真是敬业啊。”李淳风看了成宥利的资料颇有感触,三次出任驻上京大使的老外交官,定然是个很难对付的华夏通。
“成宥利算是韩方现存资格最老的外交家,威望很高。”贺铮平点头说道。
“收货渔船?什么意思?”目光扫过渔船的相关信息,眼神一下犀利起来。
“确切的说,我们的船没有捕捞许可证,只有收购其他渔船渔获的能力,这是条运输船。”贺参赞眼里闪过赞赏的光辉,他把资料交给李淳风,就是想看看这个工作组组长有没有敏锐的洞察力。
“运输船会去专属经济区恶意捕捞?这是狗屁逻辑!”李淳风拍着桌子骂道:“这一场仗我们必胜!歪曲事实,伪造舆论,他们做下的恶果等着自己吞!”
一屋子人都停下吞咽,彭州的火腿三文治卡在喉咙里,脸憋得涨红,急忙端起水杯灌下去。
“有没有可能,我们的渔民偷偷撒下网,恰巧被韩方巡逻船撞上?”田文皱着眉道出这种可能。
“不能排除这样的情况,事实还需要进一步了解,只有我们的船员站出来说话,才能确认所有猜测。”王光宇说道。
“尽量争取与我方渔民见面,上谈判桌前见不到,也要在桌上争取到。”李淳风拍板定案。
角落里,闷头小口嚼着一块面包的严琪定定注视着男人英气硬朗的侧脸,眼神里闪过一道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异样色彩。
接下来众人讨论谈判细节,待一切都安排妥当,部署到位,已是深夜零时。
代表团入住的酒店并不算奢华,每个人都开了独立的单人房,洗漱沐浴之后,李淳风将黎寨穿出来的衣物折叠整齐,打开电视机。
一水的韩语频道,想找一个能听懂看明白的频道难于登天,不过,从头到尾换过一遍,却让他有了大发现。
韩国的电视频道、电影、网络游戏和华夏不同,所有与娱乐有关的节目都会被分级处理,酒店里公开频道中也有这样的特殊分类——********频道。
这种不需要语言就能领会剧情的节目,让李淳风兴趣大涨。
那些妖娆的女人,或粉红,或黑丝,或光洁无物的娇娃美女,配上唯美的背景音乐,迤逦迷人的海滩草原,给视觉以全新的享受,各式各样的写真、大片层出不穷,性感盛宴极尽奢华风格。
房间的门铃突兀响起,李淳风裹紧睡衣去查看。
透过猫眼,他看到外头站着的是严琪,工作组里和他最不对路的唯一女人。
这么晚,她来干什么?
李淳风犹豫了一下,打开房门。深更半夜,就算发生点什么,吃亏的也不是他一个大男人。
“我看你没吃晚饭,送碗面过来。”这个女人说着话,转身向后招了下手,一名酒店服务生端着餐盘走来。
李淳风稍感意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还是真心实意表示战友间的关怀?
正在心里权衡着,服务生已经走到近前。
想起屋里播放的电视画面,李淳风一惊,急忙伸出手笑道:“谢谢,我自己来吧。”
严琪向服务生说了句话,后者乖乖奉上托盘,退出这道走廊。
一碗丰盛的朝鲜冷面,其中有牛肉片,鸡蛋,青菜,榨菜丝,黄瓜条,还有两碟泡菜和蒜蓉酱佐餐。
捧着这个大托盘,李淳风走进房间,刚放下来,就意识到完蛋!
不请自来的严琪也悄然跟着他进来了。
房间就那么大点,电视里的画面图像早就落到了严琪眼底。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组长的雅兴了。”严琪不冷不热地抱着手臂,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哪里,随便看看的,坐吧。”说出这样厚脸皮的话,也着实让李淳风为难,脸都黑红了半截。
更可气的是,遥控器不知道丢哪里去了,瞅了几眼都没找到,倒和严琪冰冷的眼神碰撞了。
还是白天那套职业装,只是没有灰色外套,白色衬衫在她身上倍显合体,当然了,如果能把手臂放下来,斜倚在长沙发上,以美人出浴的姿态交叠双腿,抛一个媚眼过来,那就太完美了。
“你看什么!”严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被这种不加掩饰的侵略目光盯得有些不舒服。
“没什么,吃面,吃面。”慌里慌张抓起筷子,索性不去关电视,李淳风捧着大碗面哧溜哧溜嚼起来。
“你是龙腾队员?”女人坐在床沿,腰杆笔直。
“你怎么知道?”李淳风回头看她一眼。
“这不是秘密,在工作组里人人皆知。”严琪的眼睛不示弱地盯回去。
“知道还问?”做军人就有胡吃海塞的素质,几口下去,这碗面已经见了底。
“你的身手挺不错,但是我要提醒你,我才是工作组负责安全事务的人,下次出现这种情况,没你的事。”她语气生硬地说道。
“哧溜。”最后一口荞麦面入肚,李淳风捡起餐巾纸抹了下嘴巴,起身站到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
“你送这碗面就是告诉我这个?”
“对。”
“那你可以走了。”李淳风指指门口。
“我要你的回答。”女人很不识趣,微扬着下巴,明亮的眸子针锋相对。
李淳风笑了笑,俯身靠近她的脸,轻松说道:“没问题,我答应你。”
两个人几乎鼻子贴鼻子,这么近的距离可以从对方的眼睛里看清自己的倒影,清晰地嗅到对方的气息。
严琪没来由地心里产生了一丝慌乱,她硬撑着不让自己露出破绽,身为中南海保镖,她的心里素质比普通军人要强好几倍,可是在这个只见一面的男人面前,她一步步滑向了无法逃逸出的深渊,心跳加快,越来越快!
“要不要喝点什么?有公款付账,喝杯饮料不碍事吧?”在她无法控制心脏蹦出嗓子眼的时候,李淳风转身走向了小藏酒柜。
“冰水。”严琪如释重负,随意点了个饮料。
那种感觉,在失去的时候,心中反而涌起了一阵莫名的伤感,空落落的让人难受。
“那就冰水吧。”李淳风取了两只透明玻璃瓶,顺手关了电视。
“这不是冰水,是甜酒。”接过他抛来的玻璃瓶,严琪拧开了上头的铝制盖子,走向窗前,仰头喝下一大口冰冷的酒液。
跃动的心神总算暂时平静下来。
“不是第一来首尔吧?”李淳风也走过来,两人并肩望着窗外的夜景。
“第三次。”严琪轻声说道,仿佛害怕打破这夜的宁静。
李淳风眼神微微偏过,笑道:“有什么看法和感想?”
“冷。热。”她间隔着说出这两个字。
“怎么说?”
“第一来这里是冬天,那一年最低气温零下三十度,特别冷。第二次是夏天,房间里没有空调,大家都热得要爆炸。”她说道。
“除了天气,没有其他的?”李淳风玩味地笑着,在这个女人的记忆中最清晰的居然是天气。
严琪摇摇头,又喝了一口甜酒。
“人呢,这里的人怎么样?”他也拧开盖子喝了一口,酸酸甜甜,还有少量的酒精味道,不算适口。
“假,很假。”她转头郑重地说道。
“怎么个假法?”李淳风来了兴致,这是他想听到的。
“大街上每个人都不是原装货,你说假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