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慈太妃暗自在心里冷笑:让蕙心点戏?皇帝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是不是又要为难蕙心?这是给哀家脸面呢?还是要哀家好看那?
安德海只得从贞贵妃手里接过戏单,在众人的等待和注视之下,从阅是楼上飞奔下来,一路跑到西面圈楼的楼上,跪倒了蕙心的面前:“万岁爷的旨意,请恭亲王侧福晋代为赐戏。”
蕙心被吓的不轻!兰贵人和众嫔妃、身边众命妇以及楼下所有王公大臣们的各种目光,像无数支利箭,齐刷刷地刺向她的身上!
蕙心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来:“奴婢、奴婢……”在安德海面前是不用自称奴婢的,她极力镇定下来。
只见蕙心双手接过戏单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面纱下面紧抿的双唇、双手托着戏单、端庄而坚定地缓步走下楼去,来到了阅是楼楼上正席,跪在了康慈太妃的面前,道:“奴婢卑微,不配替皇上和太妃娘娘点戏!还请太妃娘娘赐戏。”
康慈太妃哪里舍得为难蕙心,也恐再闹出是非来,连忙接过戏单,胡乱点了两出。
远远坐在王爷堆里的恭亲王面无表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徽戏真是好戏!特别是选了进宫表演的戏码,又新鲜活泼、又滑稽好笑。无心事儿的人认真看戏,跟着哈哈大笑;有心的人,心里嘀咕:今天真是奇怪,皇上对恭王侧福晋到底是怎么回事?
徽戏散场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半个时辰的浏阳烟花表演之后,人困马乏、所有的人都疲惫不堪。
王公大臣和他们的妻妾各自匆匆离宫回府不提。
蕙心居然坐在回宫的轿子里睡着了。
心思最复杂的不是别人,居然是兰贵人,兰贵人扶着琳太妃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狭长的甬道中。
兰贵人:“以前万岁爷一直不喜欢六爷的侧福晋,今天倒是破天荒的抬举她,一定是康慈太妃为前几次的事动怒了,万岁爷不得不可以讨好罢。”
琳太妃冷笑:“我看未必是因为这个……哼哼!……等着瞧吧,反正有好戏看了!”
……
万寿节刚刚过去了两天,北京城进入了一年中最最炎热的时节。
上午已是骄阳似火,咸丰帝在咸福宫批阅折子。
有小太监进来:“启奏万岁爷,刚才寿康宫的管事太监常福来报,说是康慈太妃中了暑热,今日卧床不起了。”
咸丰帝的眼睛盯着手中的折子,头也没抬:“知道了,退下吧。告诉她,安心养着,朕有空会去请安。”
眼前的几本折子——
广西提督向荣的折子:粤贼4月底攻克桂林后,又北上攻克全州,5月19日继续挥师北上,进入湖南。
湖南提督余万清奏报:5月粤贼进入湖南后,短短几天便攻克道州和郴州,气焰嚣张,直扑长沙,广西提督向荣至今未出兵救援,请速派救兵增援。
钦差大臣赛尚阿的折子:入夏以来广西暴雨,臣水土不服,身中湿毒,近日浑身溃烂、卧床不起。
咸丰帝抬起头:“安德海!速召恭亲王进宫见朕!”
不多时,恭亲王就满头大汗地来到咸福宫,火急火燎地跨入前院正殿内,俯身在地、高声道:“奕忻叩见万岁爷!万岁爷急召臣弟入宫,不知有何吩咐?”
咸丰帝站起身来,走到恭亲王跟前:“朕……有件棘手的事情,想有劳六弟……不知……”
恭亲王起身:“皇兄……万岁爷只管吩咐,臣弟自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咸丰帝:“你看!这是向荣、余万清上的折子……近来粤贼越发猖狂,向荣在广西抵挡不利,粤贼进入湖南以后,向荣又不肯出兵驰援。湖南提督余万清是江苏人,无力指挥骁勇的湘军,造成湖南局面十分被动,赛尚阿又身染重疾,无法行使职责……朕想……”
恭亲王静静地听着,他心里猜中了七、八分。
咸丰帝继续道:“朕想派你前去湖南和广西走一趟。作为朕最亲的近臣,安抚和慰问赛尚阿,协调调动向荣的部属增援湖南,另外,朕准备将云贵总督张亮基调任湖南巡抚,此人忠勇可恃,与你同往湖南……六弟,你愿意跑一趟吗?”
恭亲王犹豫了一下,广西、湖南一趟走下来,少说要有个把个月,他想到了卧病在床的额娘、想到心爱的蕙心、诺大的王府……但是他不能说不愿意!
于是,恭亲王郑重地点点头:“臣弟当然愿意!请皇兄放心,臣弟即刻动身,一定不辱使命。”
恭亲王心情凝重地出了咸福宫,走出不远,听见身后有人呼唤:“恭亲王请留步!”
恭亲王回头一看,是惇郡王奕誴。奕誴仅比恭亲王大一岁多一点,和恭亲王一样清秀,只是个子比咸丰帝和恭亲王高,体格也壮些,看上去更像习武之人。
“五哥,你怎么也在宫里?去看了祥太嫔娘娘吗?”
恭亲王之所以称呼奕誴为五哥,是因为奕誴事实上是先帝道光爷的第五个儿子,生母是祥妃钮祜禄氏,他生于道光十一年辛卯六月十五日辰时,仅比咸丰帝奕詝晚出生六天。由于生母出生卑微,而且还得罪过全皇后,所以道光帝就将奕誴过继给惇恪亲王绵恺为子。京城民间习惯称奕誴为小五爷。
惇郡王奕誴自幼居住在宫外,原先与恭亲王走动并不多,不过自从恭亲王搬出紫禁城以后,两人反倒亲近了许多,毕竟是亲兄弟。
只见奕誴微微一笑“刚看望了太嫔娘娘,听说康慈太妃娘娘身体不适,特来探望。”
恭亲王因有心思,勉强一笑:“谢谢五哥惦记。……往后,还请五哥……多费心了。六弟我要出一趟远门了。”
惇郡王奕誴:“是万岁爷命你离京吗?恭王爷凡事还需小心!万岁爷他……不多说了。恭王爷自己照顾好自己吧。太妃娘娘那里您放心便是。”
……
清晨,恭王府,多福轩,蕙心的卧室里。
恭亲王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回头对蕙心道:“你再睡多一会儿吧。”
蕙心也坐了起来:“还怎么睡得着?王爷这一走不知有多少个晚上妾会难以入眠了,既担心王爷的安危,又担心宫里会发生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