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贵人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禁足两个月,一个月尚不到,竟然传来丽嫔有孕的消息。世上的事就是这么不公平,有的人死了父亲、死了贴身侍女、自己被禁足;而有的人晋封的嫔位、还怀了身孕……
……。
寿安宫东厢房,玫贵人穿着薄薄的蔴质纱衣,头发松挽,不修边幅坐在书房里,一边看书、一边擦着汗。
蕊儿端了盆冷水来,道:“天这么热,领来的冰早就没了,主子将就一下、用冷水擦脸吧。”
玫贵人笑了:“咱这可是大清的皇宫里,好歹每日里还有些冰取凉。若是普通百姓家里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蕊儿:“主子倒是能操心,还是管好怎么自己吧。”
玫贵人翻了翻眼睛,又道:“你可知道洋人夏日是如何取凉的吗?”
蕊儿摇摇头:“奴婢不知!”
玫贵人侃侃而道:“那洋人最擅机械技巧,发明了一种风扇,将铁片打成叶子,三、四片叶子搭成风车一般,然后用机巧连上发条,上紧发条以后,叶子便转动起来,生出凉风……”
蕊儿疑惑地问:“发条?可就是奴婢每日给西洋自鸣钟拧紧的那种发条?”
玫贵人道:“正是!不过这风扇的发条要大许多。这洋人最懂得用发条了,就这发条可发明了许多实用好东西……。”
蕊儿的目光中充满无限仰慕:“主子您懂得真多!您是从哪儿学来的?”
玫贵人差点脱口而出:是恭王爷教的,恭王爷最懂得洋人的机巧……好在玫贵人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蕊儿转念一想,又道:“不过……若是有这种风扇,上发条的活可不就是奴婢来干了吗?这大热的天,奴婢得拧紧多大的发条来给娘娘取凉啊?还不得累死奴婢了?!……。还好!咱宫里没那玩意儿……。”
主仆二人正说得开心,却听外面太监来福大声:“皇太妃娘娘吉祥!”
玫贵人赶紧带着蕊儿出来迎接、行礼。
康慈太妃一见玫贵人衣冠松散、脸上也无任何妆容,十分生气,骂道:“你这哪里是什么贵人的样子,就是市井妇人也比你打扮得庄重些!”
玫贵人赶紧搀扶康慈太妃坐下,一边亲自拿来绢扇给康慈太妃打扇,一边嬉皮笑脸道:“大热天太妃娘娘不要动气。这不是天太热,奴婢刚擦了脸,还没来得及梳头……。再说,奴婢又是个傻子,其他人也不会来……难免懈怠些。”
康慈太妃一生气,额头已经冒出了细汗,海棠上前替太妃轻轻按了按,问道:“你这屋子果然是热些,冰用完了吗?”
蕊儿连忙在一旁道:“听说今年的冰不够,妃嫔中间,除了怀了身孕的丽嫔管够以外,其余的嫔妃每日的用量一律减半。”
康慈太妃沉下脸:“自然是要照顾又孕的嫔妃……玫贵人你打算何时有身孕那?”
玫贵人吓了一跳,知道康慈太妃是揶揄自己,却也不得不回答:“奴婢无能!万岁爷他不会招幸奴婢的……”说完,赶紧帮太妃娘娘卖力地扇着扇子。
康慈太妃的火气更大了:“你就打算这样混着吗?你别以为晋了贵人了,就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哀家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躲在这寿安宫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会来招惹你……。”
玫贵人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打断了康慈太妃,问道:“太妃娘娘,那日太妃娘娘的寿辰,特意派人给奴婢送来了寿筵点心,这点心可是太妃娘娘私下叫人送来的?”
康慈太妃正数落着起劲,猛然间玫贵人问点心的事,不免一愣:“为何要私下命人送来?哀家当着众人的面叫他们把所有剩下的乳酪酥都拿来给你的!哀家的懿旨还需要藏头露尾不成?”
玫贵人默默点头,沉思了许久。
康慈太妃只管继续数落着:“……刚才哀家还没说完呢!作为妃嫔没有皇上的恩宠就没有地位、没有子嗣、没有保障……什么也没有!你若不得皇上的恩宠,便没人看得起你,等哀家不在了......”
直到康慈太妃说得口干舌燥,玫贵人才回过神来,道:“奴婢明白了!奴婢会用心的,只是.....若万岁爷对奴婢还有一丝情意,太妃娘娘又肯帮着奴婢,那就好办!若万岁爷对奴婢没了情意,太妃娘娘又不肯相助,奴婢也就没法子了。”
康慈太妃:“废话!哀家帮你还帮得少吗?有何法子,还不快说!”
玫贵人伏下身子,在康慈太妃耳边低语了一阵子。
......
从寿安宫出来,康慈太妃便直接带着侍女海棠去了贞皇后的钟萃宫。
一坐下,康慈太妃便摇头叹气,当着贞皇后的面把玫贵人好一顿埋怨:“……徐佳氏算是完了!废人一个了!整日里蓬头垢面的,真是后悔晋她为贵人,哪儿还有一丝贵人的样子,白白丢了皇家的脸面……”
贞皇后一时不知所措,明明知道玫贵人是从康慈太妃宫里出来的人,附和康慈太妃不妥,不附和也不妥。
康慈太妃继续道:“皇后一定要对玫贵人多加管束和调教,若是疯病是在治疗不好,依哀家看就关起来算了,或者把她送到英华殿和叶官女子作伴,免得她跑出来丢人现眼。”
贞皇后期期艾艾道:“想必是能治好的,听说最近神志清醒了些……”
康慈太妃没好气道:“自个在屋里神志清醒些又有何用?作为妃嫔,关键是能不能服侍皇帝、能不能出来见人、能不能在皇家的场面上露脸!”
贞皇后想了想道:“过几日是臣妾的寿辰,原想着不要铺张的,就咱们宫里自己人玩乐一番,也不请外人。要不,就让玫贵人一起出来,冷眼瞧瞧她,若是还好便罢,若是实在不行再作打算?”
康慈太妃阴沉着脸:“也只能如此了!”
……
回寿康宫的路上,海棠忍不住问:“娘娘,想让玫贵人重新出来见人并不难的,也不必如此埋汰她吧?”
康慈太妃缓缓道:“玫贵人说了,皇帝心气高、脾气又犟,哀家越是帮着谁,皇帝就越是不待见谁……没办法,只能反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