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帝:“讲!”
彭蕴章是先帝道光年间的老臣,道光十九年便在军机处行走,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此人不仅稳重谦和,且廉洁不阿,品行端正。咸丰帝一直十分倚重他。
彭蕴章不紧不慢地奏来:“臣以为要退粤贼,须先整肃自身,奖惩分明,众臣才有榜样。粤贼攻克安庆,安徽巡抚蒋文庆英勇就义,文武大臣殉国者甚众,皆应该嘉奖抚恤!而徽宁池太广的道员惠征,直上任以来贪污搜刮银两无数,如今芜湖沦陷,他竟然擅离职守、携饷银逃跑!臣以为,应该革职查办!”
叶赫那拉。惠征——兰贵人的父亲!
咸丰帝惊讶:“哦?惠征携公款逃跑?果真如此?”
此时,军机处另一位新任大臣穆荫出列。
他大声道:“回万岁爷,确有此事!据臣所知,惠征到安徽以后四处搜刮,口碑颇差,日前臣得到密报:湖北失利以后,两江总督陆建瀛到芜湖,命惠征和陈胜元去梁山办理粮台。芜湖失守,惠征见势不妙,竟抛下陈胜元,私吞了一部分饷银,派人把家眷和银子护送到了宁国府的泾县避祸,他独自以押解饷银为名逃往了南京,怎奈南京城门不开,他又转去镇江,投奔江苏巡抚杨文定,现在,印信虽在,但是一万两饷银已不知去向。若不查办,恐让将士们寒心,也对不起殉国的官兵!”
群臣小声议论起来,大家在等待皇上的决断。
在兰贵人进宫封贵人以后不久,惠征便连升两级,得到了安徽徽州宁国等州道员的大肥差!这位皇上的老丈人为了偿还自己家的债务,在短短一年时间里,搜刮银两无数。虽说兰贵人并不十分得宠,但是咸丰帝对这位丈人还是十分照应的。如今老丈人犯事,万岁爷脸上也无光!
“众位爱卿怎么看?”
忠臣皆忿忿然,虽然议论的并不大声,但是看得出,若不查办,显失公允。
“传朕的旨意:徽州道台叶赫那拉惠征,惠征擅离职守逃岗避难、致使饷银缺失,先革去所有职务,不得离开镇江,就地查办。”咸丰帝大声道。
恭亲王面无表情,仅仅是革职,也太便宜了惠征和兰贵人了,到底是饷银丢失还是被他私吞,还未可知。只有查办得力,方能扳倒这对父女!……恭亲王正想着,只听咸丰帝又道:“众位爱卿,谁愿前往镇江查处此案哪?”
庭下鸦雀无声,谁愿得罪皇上老丈人哪?
咸丰帝将脸转向惇郡王奕誴:“五弟替朕跑一趟如何?”
惇郡王奕誴满心不愿意,一时又找不出会觉得理由,只得跪下:“臣——领旨!”
……
紫禁城前朝的风吹草动牵动着后宫每一个人的神经。
紫禁城后宫,前往储秀宫的路上,琳太妃阴沉着脸,身边的鑫常在陪着小心:“娘娘别着急,走慢些。”
琳太妃气呼呼道:“这个不争气的惠征!原先不过是四品的道台,哀家刚打算娶他的小女儿当咱们醇郡王当嫡福晋,这下可好了,被革职查办了!如今他的丫头变成罪臣之女,给咱七王爷当侍妾都不配了……”
鑫常在不敢说什么,只是一味劝自己的姑母:别着急,会有法子的……
储秀宫,书房内。
兰贵人独自坐在书桌旁写字,见琳太妃和鑫常在进来,赶紧起身行礼,面色凝重,充满了忧虑和不安。
琳太妃忿忿地坐下:“军机处的那帮奴才!看来是不想活了,欺负到万岁爷的头上来了!谁不知道你父亲去年才擢升品阶去的安徽,那也是万岁爷的恩典。如今当朝诋毁,不仅仅是让兰贵人你难堪,就连万岁爷的脸上也过不去。”
兰贵人一边吩咐芹儿上茶,一边陪坐一旁,还没说话就红了眼圈。
鑫常在安慰道:“姐姐也不必太过担忧,伯父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兰贵人含泪点头:“谢谢妹妹,我爹爹一定是被冤枉的……”
琳太妃白了自己侄女一眼,示意她闭嘴!然后不无担忧地对兰贵人道:“兰贵人也该想想法子才对,要不……去求求万岁爷吧……”
兰贵人想了想,摇摇头:“奴婢这样去求万岁爷,一定让万岁爷反感,更何况,家父也未必真做错了什么。奴婢听说五王爷要去镇江查办令尊的案子,无论家父做了什么,求五王爷手下留情总是没错的。”
琳太妃默默点头:“只是……咱们和五王爷素无交情……”
兰贵人扑通跪下,哭着对琳太妃道:“奴婢有个不情之请,请太妃娘娘成全…。奴婢知道,奴婢的妹妹已经配不上醇郡王了,但是醇郡王与五王爷感情尚好,奴婢求太妃娘娘请醇郡王以未来女婿的身份去见五王爷,求五王爷饶过家父!五王爷一定会给这个面子的。奴婢自己等会就去求祥太嫔劝说五王爷,奴婢没有得罪过祥太嫔,想必她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奴婢的。”
琳太妃心里不太愿意,心想:醇郡王有这样的老丈人也算倒了霉了,这门亲事还是不结为好。但她又不好意思回绝兰贵人,毕竟当初提出结亲的是她琳太妃。于是,琳太妃勉强答应了。
……
寿安宫,冷冷清清,叶官女子搬走以后,西厢房就没住人了,诺大的寿安宫,只有东厢房住着徐官女子和她的一个侍女蕊儿、一个护院的太监来福。
徐官女子穿这一身半旧的灰色棉衣,蓬乱着头发,双手对揣在袖子里,眯着眼睛,懒懒地坐在屋檐下的圈椅里晒太阳。
侍女蕊儿端了只小碗从屋里走出来:“小主,该喝药了。”
徐官女子半睁开眼睛,噘起嘴:“不喝!苦。”
蕊儿正想说什么,却见贞皇后带着宫女和太监走进院门。
吓得蕊儿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匍匐在地:“皇后娘娘吉祥!”
徐官女子坐着没有动。嘴里嘟囔:“不喝…。不喝。”
蕊儿跪着拉扯徐官女子:“小主,皇后娘娘来了……快起来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