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答应推门进了东屋时,栾太医正向万岁爷禀报调用太医院人参库里的高丽恭参事宜。
“皇上万福金安!奴婢给万岁爷请安!”
咸丰帝撇了叶答应一眼,叶答应的花枝招展、艳光四射让他一愣,他紧皱着眉头:“你来做什么?”
叶答应扭扭捏捏地站了起来,见皇上脸色不好,一是不知如何回答。若是识趣,赶紧灰溜溜地告辞走人。
偏偏叶答应要脸面,当着太医和下人们,尤其是宫女蕊儿的面,叶答应硬着头皮道:“前几日皇上命奴婢要严加管束徐官女子,今日奴婢见皇上来了,特来向万岁爷复命。”
咸丰帝:“哦?那么你说这徐官女子可还安分?”
叶答应:“皇上有所不知,这徐官女子哪里能安分?即便躺在床上还居然敢顶撞奴婢,不管怎么说,在徐官女子面前,奴婢是答应,还算是半个主子……。”
咸丰帝打断了她的话:“哼!她都这般田地了,居然还说她不安分?!你还真说的出口啊!叶赫伊尔根觉罗氏叶答应,即日起降为叶官女子!未有召见,不得离开寿安宫!”
叶答应目瞪口呆,扑倒在地。
“万岁爷!万岁爷!奴婢没有撒谎啊!奴婢说的是实话……万岁爷……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敢了!……皇上……”
……
兰贵人并没有走远,她和侍女芹儿静静地站在寿安宫大门外,兰贵人双手套着兔毛的袖笼,灰色的大麾被风微微吹动。她是在听动静。
现在,她清楚地听见了东屋里传出的叶答应的哭号和哀求声。
兰贵人哼了一声,摇了摇头,对芹儿道:“咱们走吧。”
一直服侍兰贵人的侍女芹儿也长进不少,跟在主子身后道:“东屋就要死人了,她还穿红戴绿的,万岁爷既然去看望徐官女子,就说明万岁爷还惦记着徐官女子。万岁爷不骂她没心没肺才怪呢!小主您说是吧?”
兰贵人微笑不语。
……
话说恭王嫡福晋敏慧从紫禁城回来,去看了洋大夫,然后回到了恭王府。一回到府里便直接去了恭亲王的多福轩。
恭亲王正在书房里会客,与惇郡王奕誴喝茶聊天。嫡福晋见有客人,便默默退至一旁。
只听见恭亲王:“……五哥又何必如此当面顶撞他?只怕日后他记恨于你。”
惇郡王奕誴:“记恨就记恨!天下人都知道五哥我是个粗人,得罪他如何?他还得罪了我呢!”
恭亲王:“话说他不肯加封我额娘为太后,是因为先帝爷有遗旨,倒也可以理解;不肯加封祥娘娘为太妃,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门外的嫡福晋暗暗惊讶,这“他”竟然是指皇上万岁爷,如此称呼议论当今天子实属大不敬!
屋内,惇郡王奕誴:“还不因为他根本就不想认我这个弟弟。不想承认我是先帝爷的儿子!眼下,本王进宫探望生母,还要通报内务府许可,本王倒是没什么,只是可怜了我那额娘。”
恭亲王叹了一口气,缓缓道:“眼下粤匪猖獗,战事吃紧,十一月中旬粤匪进军湖北,直指武汉。不过半个多月时间,就已越过长江,攻占了武昌城。福建的帮会在上海扎了根,冲击县衙,与粤匪遥相呼应……宫里,妃嫔又滑了胎,四哥他心情也不好,你我还是小心为妙。”
惇郡王奕誴不满:“我一个小小的内廷行走,闲差而已,战事吃紧这样的国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心情不好,咱们再小心也没用!”
恭亲王:“四哥这个人既无大智也无大勇,更无大度。原本国事家事心烦,五哥又添乱,六弟是担心他公报私仇。”
惇郡王奕誴颇有同感:“说到四哥的人品才干,与六弟你是没法比的。当初先帝爷若是……”
嫡福晋敏慧在门外听着焦急,眼看就要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敏惠赶紧打断了他们,推门而入:“哎呀!五哥在此啊?五哥吉祥!”
敏慧微微屈膝问安,惇郡王奕誴也赶紧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回礼。
敏慧:“五哥不再坐一会吗?”
惇郡王奕誴原本并没有打算走,却在嫡福晋的话里听出了逐客的意思,只得道:“呃,时候不早了,六弟咱们以后再聊吧。”说完便告辞而去。
送走惇郡王奕誴以后,恭亲王回到自己房内,颇为不满地对敏慧道:“嫡福晋一向办事妥贴,今日为何对五哥如此唐突无礼?”
敏慧并不回答。她慢慢坐下,无限哀伤地缓缓道:“蕙心怕是真的不行了。刚才妾身去问了西洋大夫,大夫也说没有法子了。老山参是给她用上了,若万岁爷再不管她,任其听天由命的话,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儿了。”
恭亲王的眼泪缓缓流了下来,他哽咽着,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
许久,敏慧关切:“王爷在想什么?”
“万岁爷不要她了。……想当初,额娘一直希望我能成为储君,我却不以为然,总觉得是额娘自己想当太后……而现在看来,只有当上皇帝,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
兰贵人期待新一天的到来,她喜欢早上的阳光,而她也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见到新的一天的阳光。马上就要过年的,值得期待的东西太多了!
时间快要中午了,可是储秀宫里的兰贵人依旧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她派侍女芹儿去各宫晃了一圈,依然没有得到徐官女子的死讯,只听说是从栾太医一早就从太医院御药房支了不少细料,亲自带了去寿安宫。
于是,用完午膳以后,兰贵人来到琳太妃的宫里。
琳太妃正好侄女鑫常在围着火炉吃小食、喝茶,说说笑笑,甚是开心。
年轻的醇郡王和两个弟弟一起站在一旁陪着母亲琳太妃,一大家子人温馨而合乐。
兰贵人进屋后向琳太妃请安,见过三位皇子,鑫常在也起身与兰贵人请安,最后兰贵人才与鑫常在手拉手挨着坐上了榻。
琳太妃看了兰贵人一眼,便打发自己的大儿子醇郡王带着弟弟们去后屋玩耍,然后摒退了所有下人,关切地问兰贵人:“兰贵人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