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会所外东风渐起。
繁华褪散之后,沈宓才慢慢从后台走出来。
月华将她的脸庞照得隐隐苍白。
不远处,京墨站在暗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丝烟袅袅,沈宓懒散地蹲坐在人工湖旁,沉默地抽着一支烟。
京墨走到她身边,从她的指缝间取走了那支刚刚被点燃的香烟,放进了自己的口中。
粗糙的大手牵起地上的女人,不由分说地拉着她离开。
沈宓侧头看了他一眼,男人妖娆精致的五官在月色下完美得好似银笺金梦。是那种只有在她昔日的漫画书中方才能寻到的样貌。
她的手被他紧紧的捏着,有种真实的温疼感。
身旁,月色轻染着长长深深的银色墙垣,沈宓仿佛从京墨莫测难辨的侧影中隐约感觉到了几分体贴。
原本,他可以将她一个人留在沈家,置之不理;
原本,他也可以将她一个人扔在会所里,由她自生自灭。
原本……
沈宓挽了挽被夜风轻轻吹起的长发。
她张了张嘴,却到底还是没有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京墨这一刻看起来心情仿佛很不错,始终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信步慢走,两人一路上连一句交流与废话都没有。
京墨是不想问,沈宓是不敢说。
一直到京墨的住宅近在眼前,沈宓才轻轻挣脱开了他的手:“您到了,我先回去了。”
京墨望着她转身要走的架势,声音有些凉:“爷说让你走了?”
沈宓说:“天黑了。”
“爷不是色盲。”
“……”沈宓又说:“我要睡觉了。”
“我这里没有床给你睡?”他说,“今晚就住这里吧。”
沈宓凝着他,随即眨眨眼,双手环胸,很不给京墨面子地说:“不要。”
京墨眯了眯双眼,妖眸略显冷傲地看着她:“不听话?”
沈宓竟还很有种地点了点头:“我不要睡你……”
她忽觉嗓子痒,一句话还没说话,就轻轻地咳嗽了起来。
阿沐恰好驾着京墨的车回来,刚打开车门,就听到了沈宓如此劲爆的一句话。
他嘴角抽搐,随即便将目光落在了京墨的脸上。
京墨这时的脸色有种生吞了苍蝇似的黑沉,他目光凌厉地轻瞪着不停咳嗽着的女人。
一个箭步上前,他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捏住了沈宓俏丽粉嫩的半边脸颊,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自己去球场,负重30公斤跑10个圈,半个小时如果跑不完,老子就直接把沈宅炸平了。”
沈宓撇撇嘴,揉着被他捏痛的脸颊,一边无声地往球场走去。“等等。”
她转眸看着京墨,一双美丽的凤眼间颇染了几分怨尤。
京墨伸了伸手:“烟呢?”
沈宓下意识地捂住口袋:“抽完了。”
京墨妖眸微敛。
沈宓在心中默默地诅咒了他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了剩下的大半包烟。
京墨接过烟,冷哼了一声,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那一边,沈宓走到球场,才发现京墨的其余手下原来也正在这里训练。
她换好装备走过去,肩膀就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沈姑娘,不是吧?!你也会被京爷罚加操?”
沈宓冷冷地扫了那人一眼,手臂轻动,一个极薄极细的刀片就从她的短袖中滑落。
她一个扬手,眼都不眨一下,直接用刀片划破了那人的手掌心。
一声粗矿的嚎叫声顿时划过了深寂的夜空。
阿沐从外面远远地走来。
那被沈宓割伤了手的男人恨恨地阿沐说:“沐哥,这女人出手太狠了!你看看我的手!”
阿沐抬头,看了眼已经在跑步的沈宓。他没好气地看了眼男人:“你活该,谁让你没事去惹那女修罗。”
极远处亮着灯的书房里,京墨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唇角轻扬,他的目光开始随着沈宓跑动中的身体而流转着。
这么多年,她经受的失去与变故实在太多。
个性渐渐变得怪佞嗜血,除了他之外,沈宓甚至无法忍受旁人的触碰。
对于这一点,京墨一直是很满意的。
但是现在——
原来除了他以外,沈宓也能接受楚晏的触碰。
这样看来,是不是表示楚晏在她心目中的位置与旁人有所不同?
口袋中的电话忽然作响,他取出一看,竟是一张沈宓与楚晏在街头并肩而行的合影。
妖眸顿时冷了几分。
没过多久,门外就响起了极为熟悉的一阵脚步声。
沈宓香汗淋漓地站在书房门口,轻敲了一下门。
京墨仿佛一个俯视尘世的帝王,冷冷望着紧闭的房门,完全没有要起身去开门的意思。
一分钟后,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然后,那阵脚步声渐行渐远。
隔壁楼的客房里,沈宓洗过澡,平静地躺在床上。
对于京墨时而温柔,时而冷漠的态度,以及他喜怒无常的个性,她早已经司空见惯,所以也并没有太将他刚才故意闭门不见的事放在心上。
白天与楚晏斗智斗勇,刚刚又经历了那样高强度的运动,沈宓很快便抱着被子睡着了。
凌晨三点半,京墨悄无声息地走进沈宓的房间。
一缕缝隙般的夜光轻轻拂在女子熟睡中的脸上,他走到床边坐下,大手一下下,慢慢地抚平她在睡梦中总不时皱起的眉心。
动作那么柔软,那么自然,仿佛这样的一幕,早已经在岁月不知的情况下发生了无数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京墨在沈宓的身旁躺下,长臂一伸,将她不轻不重地拥在怀里,手掌托在她的头,让沈宓的脸恰好可以轻贴着他的胸膛。
窗外,晨风丝丝地吹。
京墨的唇极温柔地吻上了沈宓眼角处的那颗泪痣,默然叹息:
“告诉我,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你心甘情愿地陪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