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扬唇悠悠笑道“婉妃娘娘想多了,区区一个官妓,别说是要一个,即便全部杀了,谁又能怪得了你?再者,你可别忘了,我自毁清誉,毁的人是‘我’,若非我自愿,太子再责也责不到你头上!现在可考虑清楚了?”
李婉茹沉凝半晌,思来想去觉得确实不无道理,她要真稀罕皇太子妃位,依太子现在对她的宠爱,在藏雪阁里坐着就行,何必现在来此“无事生非”!遂也大大方方地开口,找女官要了人。还不放心地问道“以你现在的身子,真的有把握吗?”
慕容雪闻言,亦是浅浅蹙了蹙眉,不由抬手抚上了自己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还是扬唇自信一笑道“当然!”说完,让人找了件披风给要来的那名舞姬披上后,带着她离开了后堂。
李婉茹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一阵打鼓,转而又带着几分期待和激动。末了还不忘警告女官,这件事与她无关,她只是“顺人情”,不准张扬!
几人没有回到藏雪阁,而是寻了一处视眼开阔的廊亭,顾峰虽有疑虑,但看只是一名手无缚鸡力的小姑娘,遂也只是在亭外远远守着。再看那名小舞姬一会在亭内翩然起舞,一会又和女子说上几句,两人似乎真的只是在研习舞蹈,他的一颗心也终是松了下来。
时值深秋,亭下水榭凉风阵阵,小舞姬舞衣单薄,冻得浑身直颤,小脸煞白,慕容雪也适时打发了秋容和菱香回去拿几件衣服给她换上,顺便端些茶点来。两名丫鬟知道她为人善良也没多想,颔了颔首便离开了亭子。
见两人走远,慕容雪隐忍的泪水也终是再也忍不住了,她握住女孩冰凉的手,一面转动着身子和女孩慢慢起舞,一面强忍着激动,压低了声音道“很冷吧?委屈你了,我···我对不起你!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对不对?”
此人不是别人,而是昔日被太子一并抓捕并下令沉过海,后来被贬到教坊司的诸葛琴湘,诸葛行风的妹妹。
见她眸光泛泪,琴湘也忍不住了,亦是压低了声音,哽咽道“穆姐姐,我···呜呜呜,您,您还好吗?”
两人都知道,她们可以交谈的时间不多,很快也平复了情绪,交换了彼此的近况。慕容雪这才得知,“教坊司”虽然是专门培养官妓的地方,但和一般的秦楼楚馆不同,有专门的规矩和教条。
琴湘才进去不久,一直都在接受技艺训练,并没有被污过身子。她年纪虽小,但聪慧机敏,在里面也没有吃苦挨打过。而她们今晚准备的“飞天舞”,正是太子打算将她和其余十二人送给朝臣官员的“礼物”。
听及此,紧悬在慕容雪心里的大石这才落了下来,没有被欺负过就好!否则,她伤害愧疚的不仅是诸葛行风,还有欧阳枫!小枫对琴湘的感情,她一直都知道,让他们为她一人受尽苦痛,心中滋味,不言而喻。
知道她要代替自己献舞表演,诸葛琴湘担忧道,若是被太子识破了,她又该如何自保,况且还怀着孩子,若是在跳舞的时候扭到摔到,届时必定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事实上,慕容雪担心的远不止这一点,她能想象得到,一旦太子知道她在宴会上大跳艳舞,是为了不做他的皇太子妃会有多生气。可这些,她都没有说,而是宽慰笑道,太子对她很好,她会在跳舞时格外小心,不会有事。
琴湘看她一脸笃定自信,感激一笑不再言语,在两名丫鬟回来时,两人快速收敛好情绪,继续摆弄舞姿。因为有舞蹈底子,慕容雪学得很快,赶在太子下朝回来前就已经全数掌握。随后又象征性地赏赐了一件首饰,放琴湘离开了东宫太子府。
傍晚时分,太子离开藏雪阁后,慕容雪后脚也来到了大殿后堂,挽髻换衣,一切按照舞姬的打扮换好了装。
当她手执芦笙,一身薄纱舞裙走在通往大殿的长廊上时,看着雕屏绣栋,金雕玉染的宫阙殿宇,听着从殿堂内隐隐传来的丝竹管乐,迎着刺骨的寒凉秋风,慕容雪心沉似海。
面纱内,她咬紧了唇,随着其余舞姬跨进穷工极丽的殿堂时,她深吸一口气,舒展了眉心,收紧了腹部。一双琉璃般清透的眼睛沉静不在,美眸微眯,迷蒙起眼,摆好了起舞造型。
她所处的位置在舞群的最角落,并不显眼。头上的飞天髻将她一头乌润的长发高高竖起,精巧的发饰垂在额上,完美地遮住了她发际线处的美人尖。
一双如月黛眉被描画成上翘飞扬的样式,其间还用细小的金箔加以修饰。彩带披肩,长裙飘逸,凹凸有致的身形,白皙无暇的肌肤,虽是只露出半张脸,宛然就是从敦煌壁画里走出来的飞天舞姬。
随着鼓乐骤响,“飞天邀月舞”浑厚的鼓音率先响起,随即琴、箫、箜篌,细细密密逐一而至。红毯之上,随着舞姬们的妖娆舞姿,两侧的大臣们都放下杯盏凝目欣赏,眼里的幽光在殿内烛光的映照下亮如星辰。
舞姬身上的彩带飘飞舞动时如梦似幻,不多的布料将女人的曲线展示得淋淋尽致,柳腰婀娜魅惑尽显。圆场、蹉步、云步、摇摆步、飞脚、旋子、跳跃、旋转,抬腿舞动间,时露时隐的白皙玉腿,更是让男人们的眼里火星直冒,看得如痴如醉,浮想联翩。
在舞动时,慕容雪瞥到高台之上的太子,他面色沉静,手执白玉杯,一双葳蕤凤眸微微醘着,似是根本就不曾看过她们一眼。然,感受着周围灼灼其燃的眼神目光,慕容雪屏住呼吸,浑身发毛,真的很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可是,眼睛心里就好像不控制般,不由自主地想去搜寻那一个人,一个让她爱过、伤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