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在伏羲山树屋,女子念书给郑宇轩听时,温柔认真的模样,他的心里越想越美。于是,换下正式的玄衣纁裳九章衮冕服,着了一身洁净而明朗的玄纹云袖锦袍,领着几名随从也真的来到了海棠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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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海棠苑,在一整天收拾整理后,早已焕然一新,华灯高悬。
海棠苑比慕容雪在贤王府住过的两进院清怡院要小得多,进门便是庭院,房屋都是单层,由倒座房、正房、偏房围成一个院落,没有游廊和垂花门。董侍妾自杀的水井就在院内一角,现已被大石封堵住,摆上花卉盆栽完全看不出有井的存在。
整座宅院虽然不大,但位置相对偏僻,所以格外寂静。院当中有一座假山,原本荒草萋萋,杂乱无章。在王府花匠的打理下,一棵西府海棠现被修剪打理得疏密有度,四季海棠围绕周围,再配上蝴蝶兰,亦有众星拱月之势。秋天虽不是西府海棠开花的季节,但院子一角的一株桂花却开得格外稠密浓郁。还未进院,就能闻到馥香扑鼻的桂子香,沁人心碑!
似是有了人气,昔日荒凉的院子早已褪去陈旧腐味,六棱藁城宫灯悬于高梁,几道流苏随风摇曳,一派的清幽雅致。
早前,“陪嫁”入府的八位美姬及王嬷嬷被遣退回了宫,钱貴原本挑了几个机灵的丫鬟服侍,慕容雪却坚持要自己挑。怎奈一整天的折腾,最后还是暂且搁置了,留下了两名。
两人都是经钱貴一手调教出来的,年纪约莫只有十五岁上下,无论眼力和心思,着实“精、巧”。一件平常的小细节,她的一个小举动,亦能被她们抢先一步洞悉,然后准备好一切,“细致周道”得让慕容雪很不自在。
此时,洗漱完后的慕容雪打发了两名丫鬟躺在了紫檀木雕花大床上,闭目凝神沉思。心里的阴影让她不敢熄灯,不敢再用“香”,更不敢再喝水,就连现在都是处于戒备状态,将一枝蝶花金簪紧紧地握在手里。
心慌,害怕,愤恨,纠痛,潜意识却又希望发生什么,因为她不知道口脂毒和媚药是不是同一个人所为,现在掌握的实在太少太少!之所以要坚持搬出来,除了要远离太子郑睿轩,还有就是要引蛇出洞,她笃定那人还会利用她做下一步!她不能再被动!
这时,隐隐约约,慕容雪听到院门被打开,守在院前的侍卫恭声行礼,她的心里咯噔一下,不由黛眉紧拧,他来干什么?!正想要吹灭床头烛台,又是无奈一叹,如今寄人篱下,他是这里的主人,吹灭灯佯装自己睡了就能阻住他进来了?慕容雪咬了咬唇,随即撩开帐幔,穿鞋下了床。
床的斜对面是一座雕刻华美的梳妆台,台前有一张彩石镶嵌,绘有孔雀开屏的精美绣墩。台上竖着镜架,旁边有几个小橱,镜架中嵌有一大面质地光滑的铜镜,无不精雕细琢,华丽非常。
慕容雪才将手中的金簪收入盒中,丫鬟们请安的声音又传了进来,随后又是男人磁性醇厚却威严冷厉的怒斥“你们好大的胆子,为何没在里头伺候?!都是第一天进府当差吗?拖下去给本宫打!”听及此,慕容雪蹙了蹙眉,绕过屏风走到门前,开门便道“不怪她们,是我睡觉不喜欢打扰!太子殿下深夜到访···有事吗?”
她的声音清灵如泉,虽柔弱却冷冽至极,满是疏离冷漠!而她一身浅杏色单衣,青丝如瀑贴顺而下,透过屋内烛光,将她窈窕韵致的身影完美地呈现而出。
郑睿轩背手而立,但看女子清丽如莲,超凡脱俗的气质模样,真真越看越迷醉,喉头一紧,心头一阵悸动,继而凤眸一挑,旋即仰头看了一眼夜幕星辰,故作疑惑道“嘶,才刚入夜怎会是深夜?看你···不是也没睡吗?正好本宫有事要与你说!”说完就抬脚,擦着慕容雪的肩膀,跨进了屋。
感受着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馨香,他的心中又恨又悔,明明是他名正言顺的侍妾,现在却因“理亏”而无法亲近,早知道就不答应她所谓的“尊重”了!但凡揪出破坏他计划的人,非要将他剥皮挫骨才解恨!
慕容雪却是闻言一怔,这才想明白,敢情借着要“打丫鬟”就是为了让她自己开门?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开门了!不过,太子真的是言出必行的人吗?说给她“尊重”,他真能贯彻到底?!再看,人都已经撩袍入座了,哪还能轻易轰得走?
门口丫鬟仆从都是低垂着头,暗暗诧异心惊。见到太子不跪不请安,反而还这样冷漠的女人,全府上下,怕是只有她了!再看太子连日来的态度,摆明就是纵容,而这样的纵容,叫破天荒的“盛宠”!
郑睿轩道“过来坐吧!这里···可还住得习惯?”
走到花梨大理石桌边,慕容雪没有坐下,不答反问道“殿下说有事要讲,可是找到人了?”
这时,丫鬟恭敬地端上了两杯香茶放于桌上。郑睿轩摆了摆,示意两人退下,又看了一眼女子缠有纱布的手,心中一痛,凤眸微拧道“前日婚宴,府中宾客云集,每个人都有嫌疑和可能!这件事,还得慢慢查!本宫来···便是要问问你,你可有什么线索?”
慢慢查?慕容雪黛眉一沉,蹙眉好笑道“线索?!太子殿下素来精于算计,心思缜密,什么人要针对于你,你心里会没谱?!整件事,谁得利最大,谁最有可能再你之后掌权,你会不知道?”
说着说着,慕容雪的声音也陡然犀利起来,一双潋滟美眸也不禁泛起了一丝泪光,满腔的屈辱好似翻江倒海,层层将她吞噬,让她窒息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