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查出那些人的底细了么？”回到府里的萧蓦然一改在零落面前的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语气中透漏出一种天然的王者气概。
站在他身前的一人惶恐地说：“查到了，是玉临风的人。”
“又是他？”萧默然冷笑，“他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记住，以后我们的行动要更隐秘，不要让他们抓住了把柄。”
“是！”那人说完退了出去。
萧蓦然那向来柔情的眼睛里也闪过一丝杀气，他暗道：玉临风，零落今天挨的这一剑，我定会让你百倍偿还的！
天还未大明，天边一抹鱼白，紫竹院里也沉睡未醒，暗尘怀着各种各样的情绪走进了零落住的那间房。
别鹊惊起，唤道：“主人！”
暗尘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让她出去了。
十谰说她这会该醒了，为什么她还这样昏迷着，她仍在疼么，看她那样紧锁着眉头，零落，萧蓦然真的已经值得让你为他付出生命了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我会有多么心痛？我甚至害怕得颤抖。
暗尘坐在零落的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忽而之间就想到很多以前的事，如零落刚来风宅时那双清冷的眸子，如她在雨中跪着对他说：“我叫零落。”，如她弹琴时那双梦幻一般翻飞的手，如她那扬花之中似有似无的笑容，又如她站在他身边，温柔似水地说：“暗尘，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累了，我一定带你去一个地方。”
暗尘在心里哀号：零落，我现在就累了，好累呵，就要承受不住了，零落，你醒来带我走吧！
暗尘仿佛真的和零落都回到了过去，那时，没有弦玉国，没有七音琴，没有玉临风，也没有飘雪和萧蓦然，他们是那么幸福，是仅仅看着彼此都觉得甜蜜的幸福，可是一惊觉，又都成了现在的样子，零落还是昏迷不醒，一切已经晚了，无法改变了，他的心疼得让他不能呼吸，握零落的那只手也不由自主地使了劲。
知道零落不安地哼了一声，暗尘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立刻问道：“零落，你醒了吗？还疼吗？”
零落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消瘦的暗尘，一阵难过。
“零落，我去叫十谰过来吧！”暗尘站起来，试探着问，这样的小心翼翼，是别人不敢想象的，他们眼中的风暗尘无论对任何人都是淡漠，甚至是冷酷的，永远也不会考虑他人的感受。
零落摇摇头，眼中竟然有泪花在闪动，暗尘不明白，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片刻之后，零落轻轻张开那干裂的唇，说：“暗尘，我要走了！”
暗尘的心仿佛漏了一拍，沉沉地问：“你说什么？”
“我要离开风宅，去萧城。”零落心一横，果断地说道。
暗尘竟然一下子身体没站稳，跌坐在椅子上，他久久地不说话，定定地看着零落，眼睛里除了哀伤还是哀伤，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她醒来，可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就是离开他，去另一个男人那里。
“暗尘，我终究是要走的，现在走和以后走不是一样吗？”零落因为身体受伤，声音嘶哑，低沉。
暗尘握了握拳，没有意识到，指甲已经刺进了他的手掌，鲜血直流。
“你爱他吗？”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零落知道这个他是指谁，现在连她自己也没弄明白，如果爱就是快乐的话，那她应该是爱萧蓦然的吧！否则自己为什么和他在一起那样快乐呢？为什么会为他挡剑呢？所以零落点了点头。
暗尘一怔，然后手捂着胸口站了起来，也不再说话，就麻木迟缓地走了出去，外面天已完全亮了，明媚的阳光照在那片紫竹上，无比绚烂，可是暗尘，却好像心里被谁剜了一刀，只觉得一凉。
下午，飘雪来到了紫竹院，她照样是一身白衣，纯洁得像天山上的雪莲，温润得像冰雪融化，缓缓流动。
“零落，你好点了吗？”飘雪坐在零落身边问道，如今的她已经不是那个在王城的庇护下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她已渐渐学会如何当好一个宅子的女主人，如何温柔体贴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
零落点点头说：“姐姐怎么亲自来了？”
“你都唤我姐姐了，难道我不该来吗？”飘雪柔和的一笑，道：“只听府里的丫头们说你要去萧城，是真的么？”
零落又点头，并未应声。
“零落，你可知道，现在府里都乱了，暗尘又把自己关在了朝阳阁，不见任何人，别鹊只管在你那楼里哭，都是劝也劝不住。”飘雪叹了一口气。
零落的鼻子也有些酸，低声道：“姐姐以后帮我照顾一下别鹊，在她大婚那天代我送送她，给她的嫁妆我也都交给月白了。”
“零落，你莫要伤心，我也是喜欢这丫头的。”飘雪劝道，接着又伤感地说：“你不要记恨暗尘，他心里其实比谁都苦，又不愿让人知道。”
零落的眼里滑出两行泪来，声音哽咽，“姐姐既然知道了，就……好好疼惜他吧……”说罢将头扭到一边，不再看飘雪，可是泪水仍然肆无忌惮地爬满了她的脸颊。
飘雪无言，她自会把暗尘当亲人一样，但暗尘，他需要的仅仅是她的疼惜，是她那像亲人一样的爱吗？
记得暗尘曾跟她说过，说他或许是上辈子欠了零落的债，这辈子不得不还，所以上苍惩罚他，让他只能看着零落才能活。他说这话的时候有一丝无奈，还有更多的心痛，让她觉得他的眼睛都是红红的。
暗尘，如果早知道这一切，我是死也不会来风宅的，看着你为零落心痛，**日的自责，恨自己毁了你们两个人，恨我一时的妥协，让你们遗憾终身。
萧蓦然来接零落离开的那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零落像一株纯白的百合一样任由萧蓦然搀着，她的伤还没有彻底痊愈，显得那样娇弱无力。
“小姐！”别鹊哭喊道，尽管有两个丫头拉着劝她，她仍挣扎着跑到零落跟前，求道：“小姐带别鹊一起走吧！”
零落看着她，也是万般不舍，可是她就要嫁人了啊。
“别鹊，别伤心啊，我会带你们家小姐回来看你的。”萧蓦然安慰道。
别鹊还是止不住地哭泣。
飘雪看了看身边默不作声的暗尘，代他说道：“零落，路上小心！这儿是你的家，什么时候想家了，就回来看看。”
零落点头，这些日子她哭得太多了，现在她已无力流泪。
这时，暗尘却突然走到零落声边，将零落揽进怀里，动作轻柔无比，似乎抱着的是一世的珍品，生怕弄碎了。
在场的人一愣，萧蓦然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零落，你会回来吧！”声音苦涩，似在询问，又似在哀求，他拥着零落，零落亦双手环着他的腰，然而他依然觉得冷，浑身冰冷，他想紧紧地抱住零落，想把她嵌到自己的骨子里去，可是却又怕弄伤她，怕她疼，怕她哭。
零落心如刀绞，暗尘，我到底该如何对你，你才不会痛苦？才会好过？你说爱我，我便拿出自己对你的爱，全心全意地爱你；你说要娶公主，我便安静地站在一边，不哭不闹，默默为你祝福；你现在和飘雪恩爱有加，我便离开这里，留给你们一个空间……暗尘，你可知道？我也快支撑不住了。
暗尘不再说话，只是把她的头按在他的胸前，那里跳动得乱了节奏，滚烫无比，他还在等她的回答么？
“暗尘，不要再为我难过！”零落的声音通过他的胸腔传到他的大脑，让他如雷击一般愣在了原地，他看着零落，眼神复杂，然后缓缓地松开了手臂。
萧蓦然急忙走过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零落，却极有风度地笑着说：“我以后会好好照顾零落的，大家不要担心，要是不放心的话，欢迎你们随时去萧城视察啊。”
总算是缓和了一下沉闷的气氛，众人目送雕花马车远去，挥手作别许久。
等到人都走了，暗尘还站在那里，眼神呆滞。
“进去吧！”飘雪劝道，“这里风大，别伤了风寒才好。”
暗尘回过神，看着飘雪，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他哀伤又极力压抑着那哀伤，低低地说道：“他终究还是带走她了，第一次和他见面时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把零落从我身边带走的，飘雪，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再也看不见她了吗？……”
飘雪轻轻拍着他的背，温柔地抚慰着他，他本是一头不羁的野兽，可是现在却受伤了，是伤在心里，别人看不到，但她懂，还感同身受，所以她也痛，很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