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或者说水
我伸出五指并拢的手掌，
随你行走，
像云朵的梦幻，
拒绝辉煌，放任忧伤。
银质的水，层层覆盖，
我黑色的诱惑，和奢望，
像一尾鱼在体内游弋，
直达空谷如禅的心脏。
切割前世的恩怨，
月光的音乐，引我，
游离冰凉的天河，
曾经的心情，
因此幽深，而空灵。
二〇〇一年七月七日
圆月，在暴风雨后升起
暴风雨洗礼过的冰轮，
冉冉升起。
在群星闪烁的中天，
雾气迷漫，蛙声一片。
蟾宫折桂的传说，
遥迢，幽远。
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滴滴柔情，充盈而饱满；
夜阑飘来袅袅月华之韵，
是仙乐奏鸣高山流水涌泉；
我的心，便轻轻放飞，
银河之岸。
二〇〇一年八月十八日
阳光从我的指缝中溜走
阳光从我的指缝中溜走，
于是，黑暗重又汇聚成，
日子的中心。
而你的身影，依旧翩翩起舞，
在我悒郁的房中。
我不敢打开门扉，不敢，
以我的手指，深入你的沉思。
一枚梧桐叶，栖在我的额头，
开始生长，日益繁密。
大风过去许多年以后，
透过风化的墙，
我只看到那株梧桐的根须，
已将空屋填满，而你，
早已隐匿了踪迹。
二〇〇二年五月十七日
经过海边……
经过海边，暮色悄悄走过时，
留下海水。
当我的爱，终于能说出一切，
多少蔚蓝，都已疲惫。
海风轻轻吹落我的热泪。
我望见，一叶白帆，
向天空逆流而上，
一轮满月，不停地敲击大地。
谁能在通往星空的路上等我？
谁能在一张纸上追赶我的灵魂？
涨潮和退潮，在我梦里，
都是无声无息。
经过海边，暮色悄悄走过时，
留下海水。
当我的爱，汹涌澎湃，
你，早已离开。
二〇〇四年四月十八日 深圳，大梅沙
我只能放弃……
我只能放弃飞鸟，
和夜晚的抒情。
面对善良的泪水，椅子，
和所有具体的事物，
都开始变得空洞。
而双眼，只能一无所有地，
仰望长空。
从寂静的石阶上走下，
我开始体验那些，
洗磨过石头的岁月。
一层层灰尘，和寂寞，
将无尽的时光磨得瘦弱。
干枯的叶子适于燃烧，
当爱情的火焰略过寒冷的星光，
我注视行人，街头飘过无形的灰烬。
我只能放弃夜晚，
和飞鸟的抒情。
二〇〇八年四月四日
最后
一
如果遇你只如一瞥惊鸿，
不能濡沫以共醉酒一盅，
我愿亲手击碎这场梦，
从此独身一片月明中。
二
即使来到忘川的渡口，
我还是愿意短暂停留：
尘封你的青丝到白首；
埋葬我的爱恨和哀愁。
二〇〇八年四月七日
玻璃，或者是你
沿着一道鲜红的液体，
才能真切地握住你深藏的手。
从此，每当阴雨来临，
我便清晰地听到一种，
尖利的疼痛。
这样一种相恋的过程，
使我终于能够达到，
更确切更深刻的触摸。
你的透明，你的凌厉，
丝毫掩饰不住你的细腻，
丰富，和温情。
于是，我的思念，
便更加刻骨铭心。
二〇〇九年一月十九日
结局
砸碎窗户上的玻璃，
切断与外界的最后一缕缠绵，
让唯美和虚荣成为瓷器，
让光线，编织内心的吊篮。
与我对话的人都已老去，
我已厌倦与流水谈判。
在茑飞草长的春日，
桥梁已坍塌，沙滩已沦陷。
流水以散漫的方式呈现波涛，
以强力的旋转寻觅出口。
一袭紫色的旗袍，随风飘散，
契约的起草人已隐身江南。
二〇一三年六月三十
爱的创伤
那一年，我在橡树上，
刻下了你的名字。
我刻得很细，好像，
刻着我的一缕愁丝。
多年后，我又回到此地，
树上的笔画已经肿胀。
我终于知道：微小的开始，
终会长成巨大的创伤。
二〇一三年十一月十日
昨晚，我梦见了一首诗
昨晚，我梦见了一首诗，
像一只青蛙，
在流淌的纸上跳来跳去。
这是一首没有内容的诗，
像一个瞎子，
只能用手触摸用心感知。
这是一首没有结尾的诗，
像一个虔诚的教徒，
不知自己何时去见上帝。
这是一首与生俱来的诗，
像妈妈的血液，
一生都流淌在我的血管里。
这是一首孤寂的诗，
像我初恋的情人，
已经错过了彼此。
这是一首无家可归的诗，
像一个垂老的乞丐，
除了生命不再有别的东西。
这是一首你无法读到的诗，
像一个革命者的秘密，
用尽酷刑我也不会透露点滴。
二〇一三年十一月三十日
秘密
清晨起来，身体像只镂空的瓷器。
正如此刻我要说的一个秘密：
很多年了，我还想你——
我还想你，但我不再爱你。
二〇一四年二月二日
桃花病了
他们说，桃花病了。
于是我紧闭门窗，
从早到晚熬着药，
不眠不休守着炉膛。
我把自己关在打坐的影子里，
只留一枝风声在窗外等待。
从此，我不再言语，
也不再开怀。
满屋的药香，
误入案上微凉的诗词里，
我翻了又翻，狠狠饮下，
一枚剧毒的词语
——面若桃花
二〇一四年五月十日
我已听到晚秋的风声……
我已听到晚秋的风声，
裹着雪花在天边滚荡；
枯叶颤抖地落地时，
我听到一声声轰鸣。
那一刻，大地仿佛在剧烈地摇晃。
一夜劲风，让各路严寒在此汇聚，
绿色在一瞬间老去，
宛如失恋者的脸。
天空高远得不可捉摸，
只有秋意，不倦地立于枝头，
看着世界渐渐发黄，渐渐黯淡。
为谁？为谁？
在如火的热情之后枯萎！
我注视着冷却后的秋日，
年轻的身影在低诉着温暖的话语，
在扑面而来的冷漠里，如夕阳般短暂。
叶子，一片片随风纷落，
随后，一切都要跟着飘散。
二〇一四年十一月十二日
记忆
桌子是圆的，
我的记忆也是。
我总会想起很多人，
包括死去的离开的还有从不认识的。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过程
一月你提着裙摆走到楼下，
小院里摇着一朵含苞的雀儿花，
窗台上遗落了你的蓝色发卡；
二月田野里刮过暖风，
春天在泥土里涌动，
我赤脚起舞伴着你的歌声；
三月我们在梦里做梦；
四月菜园里爬满瓢虫，
吹烟袅袅把安详涂满天空；
五月蓝天下是蔚蓝的湖面，
世界空洞得让人惊悚；
六月芭蕉化雨，
黑色的眸子闪烁在长亭，
长亭倒影引起一只狗的惶恐；
七月往事摇曳着油灯，
你把村庄重新走了一遍，
龟裂焦渴的土地没有喊疼；
八月繁花开始凋败，
这个季节的告别没有留白；
九月把三叶草种在床的四方，
我用竹枝打捞起三月，
你用泪水缓解土地的饥荒；
十月庄稼睡熟了像孩子，
除了收获忧伤，大地缄默不语；
十一月黄昏在喘息之后，
精神病人在荷塘里掬起一股清流；
十二月老树上炸出一树胞芽，
石头从冬眠中醒来，
史书上一纸空白，
我想起了一月你翩然到楼下，
墙角里待放着一朵雀儿花，
我已经丢失了那只蓝色发卡。
二〇一四年十二月十七日
青春
一团火在蔓延，
一条河在截拦。
今天还在找渡口，
明天已经在对岸。
二〇一五年一月十五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