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括又抓起一块肉,放在眼前看了一下,放入嘴里,吞了下去。老军看后,欣喜地告辞而去。未等老军走出几步,赵括、赵忠兄弟二人都趴在地上,呕吐起来。
“兄长,吾等还是不要吃了,这样下去,吾等不等饿死就得先呕吐而死!”赵忠说。
赵括抹了一把眼泪,说:“扔了,扔了!”
赵忠把盛着人肉的头盔扔下山坡。这时赵括说:“贤弟,咱们今夜突围,风险甚大,汝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将为为兄报仇血耻!”
赵忠愕然:“兄长何出此言?”
赵括长叹一声,道:“贤弟,汝年纪尚小,许多事还不明白,此战咱们必败,即使是能侥幸逃生,大王焉能放得过吾?尚不如战死沙场,不致留下千古骂名。”
赵忠愤然道:“兄长,此不怪汝,怪就怪大王不派后援……”
“不!”赵括打断了赵忠的话,说:“这事不怪大王,相反吾还要感激大王,是他慧眼识珠,力排众议才把吾这个无名小辈擢升到将军的位置上来,要怪,只能怪吾大意,泄露了战争机密,才被狡猾的秦狗反戈一击!”
“什么?汝是说吾等身边有奸细?”赵忠愈发惊愕。
赵括沉吟片刻,说:“此是吾的猜测,如果不是这样,秦军何以得之吾会兵出三路偷袭他们,又何以会将计就计那么迅速的将吾军反包围?其中必有蹊跷!”
赵忠问:“兄长,这个奸细会是谁?”
赵括叹道:“谁?当今大王,朝中重臣,营内将军,皆有可能,现在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四十万赵军还能活下多少?他们可都是吾等的父叔、兄弟呀!”
赵忠拔出佩剑,慷慨激昂的说:“汝放心,兄长,吾一定和秦狗们血战到底!”
夜里,秦军阵营内灯火稍息,赵括便下达了总突围的命令。四十五万赵军从四个方向开始向秦军阵地发起猛攻,一场恶战又开始了。
赵忠跟随赵括,率领五万士卒杀向上党方向,据赵括估计,这里是赵军返回邯郸的必经之路,秦国必派重兵把守,他亲率兵攻打这一路,其目的是把敌人目光吸引过来,把生的希望留给更多的赵军兄弟。
黑夜中,两军遭遇了,此时秦军的强弩发挥不了作用,战争一开始双方便陷入了肉搏状态。厮杀声震撼山野,冷兵器撞出的火花如同都市节日燃放的焰火。士兵们似乎已失去了生命,只要不倒下,就机械的挥动武器,一味的向前冲杀。他们的脑海中完全丧失了生命的意识,没有恐惧,没有悲悯,更没有常人的喜怒哀乐。
赵忠与一队士兵紧紧簇拥着赵括在人海中奋力杀敌。这一夜他们不知杀了多少人,也不知自己的队伍有多少人被杀。直到东方发白,他们才发现自己站立在一个土坡上,周围全是战死的秦军与赵军。他们出发时的五万之众,如今只剩下二十几人,他们身上的鲜血,已经把征衣浸透,犹自向外滴哒着血滴。
“这里是什么地方?”赵括擦拭了一把脸上的污血,伸手到怀中去取地图。孰知这时,一名受伤倒下秦军从死人堆中爬了起来,取出弓弩,对着赵括连发两箭。
“老背坡?”赵括刚刚在地图上找到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便中箭倒地。手中的地图被一阵突来其来的狂风,席卷而去,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落在了一块巨石之上。
“兄长!”赵忠连忙上前,把堂兄抱在自己的怀里。
敌人这两箭正中赵括后心。赵括本来满是鲜血的脸上顿时变得一片灰暗,他咬紧牙关,勉强对赵忠说:“记住,一定要消灭秦国,为兄报、报仇!”言毕,赵括气绝身亡。
“兄长!”赵忠对天长嚎一声,拼命摇着怀中的堂兄,可是赵括已经没有了一点声息,他的生命如同他的事业,只在历史的长河中泛起了一个水花,便永远的消逝了,只留下一个“纸上谈兵”的典故,成为后人的谈笑之资。
“兄长,你不能死啊!兄长!”十四岁的赵忠还是个孩子,他无法面对失去亲人的打击,伏在堂兄的尸体上悲痛欲绝。
“少将军,节哀吧!秦狗就要杀过来了!”
“是啊!少将军,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我们赶紧把将军埋葬,走吧!”
军士们纷纷劝慰,赵忠这才止住哭声,军士们用刀剑在地上掘了一个坑,草草将赵括埋葬在这个叫做老背坡的地方,然后起身前行。
经过这一夜的激战,赵忠和他手下的这些军士均已身心疲惫,他们跋涉在被人血沃透的土地上,每走一步几乎都会踩上敌人或战友的尸体,踉踉跄跄,失魂落魄,他们虽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但是他们清楚的知道这一场战争是以赵国的失败而告终了。
赵忠等人还未走出两里,便见一队增援的秦军赶到。赵军拔剑待战,只听对方阵营中一声吆喝,几十支利箭飞来,将赵忠左、右的军士悉数射倒,赵忠疯狂的冲向敌军,被马上的一将老鹰擒鸡一样捉来,举在空中,哈哈大笑道:“尕娃,当真不怕死嘞?”
秦军士兵猛叫:“摔死他,摔死他!”
赵忠闭上眼睛,心中默念:“贤兄,汝阴魂不远,等等小弟!”
谁料秦将并没有伤害赵忠的意思,他把赵忠掷于马下,对左右言:“俺乃一员大将,让俺杀死一黄口竖子,岂不损俺名头?把他绑了,回去发落!”
就这样,赵忠成了秦军的俘虏,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当他来到秦营,他看到的是足可以让他惊魂一生的场面。原来,昨夜突围的四十五万赵军,除了他们这一路尽皆战死,其他三路赵军四十万人,不战而败,全部投降秦军了。
此刻,缴出武器的赵军待割的猪羊一样被秦军围在一片空地上,如蝗如蚁,黑压压一片。周围一圈,尽被反剪双手,被绳索连结,以防中间赵军作乱,向外冲出,无法控制。外面则是几十万的秦军,手执弓弩、矛戈严阵以待。
当日夜晚,赵忠与其他239名年幼的赵军士兵被押到秦军总指挥白起的帐前。身材矮小,头如铁椎的白起指着赵忠等人骂道:“尔等赵国人反复无常,最不可信任,本待把尔等全部坑杀,但是怕你们赵王尚坐宫中,期盼尔等打胜仗的消息,饶尔等不死,速回赵国报信,让你们赵王早早投降,否则本将军不日攻赵,必让他死无全尸,宗庙不保。”
白起言毕,一挥手,一个副将过来,白起说:“汝押这些狗崽子们看场好戏,然后把他们放了!”言毕,白起大笑几声,入帐。
黑夜里,赵忠与其他239名士兵被敌人押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周围一片漆黑,待他们走上一座山,但见山下火把绵延十里,亮如白昼。在两山之间的空地上,被掘出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手执利刃的秦兵正驱赶着手无寸铁的赵军向坑内跳。带有赵地口音的赵军鬼哭狼嚎,哀声遍野。世界战争史上最惨无人寰的杀戮俘虏事件在这里上演了,四十万赵军,四十万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无情的被埋入地下,成为千万赵国春闺怨妇的梦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