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地狼闻之,连忙吩咐楚地狗说:“赵爷口渴了,快给赵爷爷拿水去!”楚地狗来到外面,从火下取下烧水的陶瓮,倒出一碗开水,拿到齐地狼面前,齐地狼用口把水吹得不凉不热,这才扶起赵高,将水给赵高饮下。赵高又说:“好困!”齐地狼赶忙说:“赵爷,你睡!我等小心侍候便是!”
赵高真的困了,入宫这几个月来,他最缺少的便是睡眠,现在他的身体换在软绵绵温乎乎的床上,眼睛一闭就进入了梦乡。齐地狼等人小心在一旁给他扇风。
睡梦中,赵高回到了邯郸,邯郸城好繁华好热闹啊,满街全是眼花缭乱的货物,他与楚娥带着赵成走在街上,赵成抛弃了忧郁,欢乐地奔跑。很快,大街上的人不见了,这里变成了战场,他与楚娥各持一把剑,在如山似海的秦军中间隳袭厮杀,他的耳边除了兵器的撞击声,还有一首歌谣在飘荡:“水有源,树有根,俺是邯郸城里人,邯郸城,八百丈,八匹骏马过城墙……”
楚娥入赵宫未及仨月,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上个月的例假没来,近期又莫名其妙的呕吐,见什么恶心什么。她以为自己患了什么病,心中不免有些恐慌。更有那些浣衣妇们,每看见她呕吐,总是拿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目光盯着她,仿佛她已经走上了通往死亡的道路,楚娥的心里更加没了谱。不过她没有紧张,吃饭时总是一边吃一边鼓励自己:“楚娥,你要吃,你要多吃,一定要等赵高回来!”
上次挨打以后,楚娥再也没在大家面前唱过歌。她在心里唱。她的心里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牧场,那里阳光明媚,天空高远,四野辽阔。碧绿的草地上,有大片大片的野花,开的灿烂如霞,馥郁清香。楚娥在那里纵情歌唱:“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家离散在他州。”楚娥的歌声穿透肺腑,飞上遥远的天际,楚娥仿佛看到,她的夫君赵高听到了她的歌声,正向她报以深情的微笑。
浣衣妇们的生活十分辛劳。每日丑时,她们就得起床到井边汲水,再把水担回浣衣坊,把所有的水缸、木盆注满。寅时,她们草草的洗漱后、吃饭。等到卯时,太阳刚一冒红,便开始了一日的浣衣工作。大到宫闱中的帷帐、床单,小到大王、娘娘们的裤衩、胸衣,还有小王子尿布等等,边洗边晾,直到傍晚时分,天空与大地再也不吸收水气,她们方能罢手用饭。饭后,还要把白天洗过晾干的那些衣物进行熨烫,直至深夜才能上床作片刻的休息。
楚娥的内心纵然很松弛,但是面对不断变化的身体犹是忐忑不安。此刻,她真希望有个人陪她说说话,把自己的病说出来,能有人帮她一把。可是她说给谁呢?那些浣衣妇们一个个被浣衣官吓得胆小如鼠,被沉重的劳动折磨得麻木不仁,她们自顾不暇,明哲保身,哪会在乎别人的死活?直到有一天,楚娥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小腹明显变大,且有个东西不停的在里边滚动,她吃惊不小,“这里不会是进去了一条蛇呢?”她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忍受不住恐惧,偷偷的向一个姓王的浣衣妇问询。
“大娘,你摸摸我的肚子,里面好象有个东西在动呢!”楚娥拉过王氏的手,放在自己略凸起的肚皮上。
王氏是过来人,在家时育有三儿一女,她固然知晓楚娥的肚子不是病,是有喜了。但是她与那些浣衣妇一样,长期承受着心灵与身体的巨大压力,心里多少有些变态,她用手摸摸楚娥的肚子,用极期恐怖的语气告诉她:“不好,你恐怕是中蛊了!”
中蛊之说多流传于吴越、云贵之地,楚娥纵然学识广博,亦是闻所未闻,王氏也只是听人说过,随便说出来恐吓楚娥罢了。
“何为中蛊?”楚娥问王氏。
“这个么?”王氏结巴一会儿,信口雌黄的道:“中蛊就是有蛇呀、蜈蚣呀、蝎子呀这类毒虫钻进你的肚子,你的肚子就鼓起来了,闹不好,你会没命的。”
一般妇女闻听这几句话,恐早已听得胆颤心惊,魂飞魄散,当时吓流产了。楚娥是谁?她是个极有头脑的女孩儿,虽然那是奴隶社会,她也没有怀孕的经历,还不懂怀孕是怎么回事?不过她对王氏的想法还是将信将疑,蛇和蝎子怎么会钻到自己肚子里?如果是这类东西钻进去,自己的肚子为啥不疼?楚娥想着想着,忽然想到自己的丈夫赵高,也只有他那东西曾经钻进过她的肚子,难道?难道自己是怀孕了?听人说,男人和女人一旦那样,女人就会怀孕的。
楚娥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又惊又喜。她本以为她与赵高一辈子只能孤独的终老,没想到自己竟能怀上赵高的孩子,太突然,太幸运了!她与赵高在一起才几天啊?没想到,完全没想到。楚娥此时真想变成一只鹄鸟,飞到遥远的秦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赵高。
从此楚娥更加谨慎,为了她腹中的胎儿,每餐她尽量多吃些东西,还把束腰的带子故意勒得紧一些,以免被浣衣官发现,节外生枝。
左庶长王龁的运气比五大夫王陵还要糟糕。王陵攻打邯郸时,邯郸人拼的是一种亡命的精神,等左庶长王龁一到,邯郸人拼的是智慧与谋略。赵孝成王的合纵计谋已经得逞,齐国借粮二十万斛与赵,从根本上解决了邯郸城内几十万人口的吃饭问题,更加有力量抗秦。与此同时,楚国国相春申君、魏国公子各带十万大军星夜奔赴赵国前线,来解邯郸之围。
王龁与王陵同样缺少军事谋略,与赵军相持数月不能取胜,待楚魏两国援军一至,愈发力不能支,倾刻便被赵、楚、魏三国联军打得丢盔弃甲、尸横遍野。秦昭襄王闻之大怒,再派白起为将攻打联军,白起仍然以病推诿,拒绝为将,还出言劝秦昭襄王撤回王龁,与赵讲和。秦昭襄王见使不动白起,便派范雎赴白起府,欲让范雎劝说白起接任。白起本就仇恨范雎,范雎亦不服白起,二人一见面就相互攻讦,继而恼怒对骂起来。范雎恼怒而归,谓秦昭襄王言:“白起自侍功高,不听大王调遣,致使秦国损失严重,当诛白起满门,以儆效尤。”秦昭襄王从此产生杀白起之心。
范雎又请秦昭襄王,以郑安平为将,继续攻打赵国,秦昭襄王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