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黄承彦与孙权等一行人离开荆州之后,向江东行进,一路上,孙权默不作声,走在孙坚的灵柩马车之后,几次黄承彦劝他坐上马车,但孙权仍然执着地步行护送。也因此,为了照顾到孙权,黄承彦让随行的家丁都放慢脚步,故虽未走多远,便早已日落黄昏。
“我们且在此处停下歇息一晚吧!”黄承彦指着不远处的村落,“大家都累了,就在此地休息,阿虎,你跑去前面村子看看,看是否有驿馆或是旅店,若是都没有,我们就找一户人家借宿一晚。”
“诺。”家丁阿虎得令后像是脱缰的野马狂奔而去,因为一直都慢吞吞的走,大家都有些不适应,难得可以松展筋骨,自然飞奔如兔。
“权侄也稍作休息吧?”黄承彦走下马车,走到孙权面前,“也累了吧?”
“仲谋不累。”孙权虽嘴上逞强,但说完这四字也开始止不住的喘着气。
“我理解你是一片孝心,想必孙将军若尚在人间也看得到你的一片赤诚之心,可是你还只是一个孩童,此去江东,路途遥远,怕是你这么走也吃不消啊,要不先乘马车,等快到了江东孙府,我们在下车随你步行?”黄承彦再一次苦口婆心劝说孙权。
“黄伯伯不必在为我牵连受累,明日你可与家丁先行,我乃将门之子,必然承我父志,若是我连这点路都走不完,此后我还能为父报仇吗?今天我走的每一寸土地,他日我必定让其成为我孙家领地,黄伯不必劝我。”孙权说着说着,两眼泛出泪花。
“对!”吕蒙像是受到了一剂兴奋,“孙将军之魂,永存于心。”
“永存于心!”甘宁也拍拍胸膛,大声响应,“刘表狗贼,听信奸佞,害我孙将军,他日也必死于奸佞!还有那蔡瑁,总有一天,我必取他狗头祭拜老将军。”
“阿甘,莫要多言,积怨埋恨勿恶言,善恶到头终有报。”孙权说罢,便径直的往村口走去。
很快,仆人们就找到了安顿的地方,是一家小客栈,虽然不大,但好在这村子僻静,平常日子鲜少有人来住,孙权不愿黄世伯破费,拉着吕蒙和甘宁以及孙将军的遗体共住一屋。
“主公,今晚我们真的要和孙老将军同屋而眠?”吕蒙胆怯的问道。
“不然呢?总不能把我父亲丢在院子里吧?”孙权边说边宽衣。
“那倒不是,就是怕老将军今晚寻主公的时候,我们在一边不太合适。”吕蒙接着说。
“这样啊?不然你到院子里?”孙权笑着问道。
“屋外寒风强劲,”吕蒙打开窗户又立马关上,“我觉得保护主公和孙将军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你们都别拦我。”无奈的吕蒙只好乖乖的睡下了。
就这样,三人在孙坚遗体的‘庇护’下安然入眠,然而这近五尺宽的大床依旧无法容纳吕蒙加一人,更别说,再加一人。吕蒙的睡姿恐怕是比这屋子里的遗体更让甘宁崩溃,还记得睡梦中吕蒙的一个回旋踢,差点让甘宁没把他的双脚剁掉。最无奈的是孙权,被挤到了最里面也就算了,还时不时要被迫欣赏两人在睡梦中的打斗,若不是情况特殊,甭说下人能与主公同榻,光是吕蒙这睡相就已经够被拖出去杖毙。
直到午夜时分,两人才都浅浅入眠,而吕蒙早已睡如昏迷。
次日清晨,孙权受邀,到黄承彦的房间用早,吕蒙和甘宁则与黄家的仆人们一起在客栈外的小店用早。
步入黄承彦的房间,孙权先是很有礼貌地向黄承彦及其夫人行礼,然后轻声走到餐桌前坐下,而这时,有一个三岁多的小丫头一下子便窜到孙权身边坐下,然后伸手便拿起桌子上的糕点直接往嘴里塞。
“这位是黄世伯的爱女吧?”孙权问。
“让你见笑了,小女平常就不受我管教,不懂礼仪,让你笑话了。”黄承彦看着自己的女儿如此吃相把孙权吓得呆住了,不禁笑了起来。
“不会不会,我平常在家也是如此,等到了家中,黄世伯可别听我娘亲说完也笑话我。”孙权回道。
“小女名叫黄月英,与你年纪相仿,你俩可以结为朋友啊。”黄承彦笑着说,“诺是你父亲还在,定要结下这门亲事啊。”
“是啊是啊。”黄夫人附声说道,“不过没事,等到了江东,与他娘亲说去。”
面对着这眼前的夫唱妇合,孙权却沉默了。黄承彦也感觉到了失言,便要为自己打个圆场,“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吧,孩子。”
“其实早上我也想和黄世伯说件事,正担心现在说不合适,因为有些难以启齿,但既然黄世伯说到了,我也就,也就…”孙权也感受到了冷场,有些哽咽,但还是说了。
“孩子,没事,你说,黄世伯听着。”黄承彦眼里表着心疼,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却身担重任,实在不容易。
“父亲昨晚给我托梦了。”孙权说
“孙将军给你托梦了,他说什么?”黄承彦十分惊讶地站了起来,走到孙权身边坐下。
“他让我向您借一辆马车。”孙权咬唇说道。
“马车?”黄承彦问道,“做什么?”
“父亲说,希望可以早些返回故土,他告诉我,要把光阴用在造福我江东子民上,所以我不能把光阴浪费在这里,他希望我可以早些将他送回故土,然后去学习用兵之法和讲诉为人处事之道的书籍,所以,恳求世伯借我一辆马车,好让我早些完成父亲遗愿。”孙权眼泛泪花。
“世伯答应你,这就帮你准备。”黄承彦听完甚是感动,“孩子,你真的很了不起。”
借到了马车,孙权自然可以放心地吃早饭了。
当孙权和黄月英都吃完早饭,携手到屋外的院子里玩耍时,他的夫人终于忍不住问。
“夫君真的相信这孩子的话?”
“童言无忌。”黄承彦看着窗外,孙权和黄月英追逐着蝴蝶,不禁叹道,“他秉承孝道,当下我借他马车不要,坚持步行扶柩,令人佩服他的孝道,可是也知道我们会因为他的步行而缓慢骑行,不愿我们和他一同受累,拖慢行程,便以父亲的名义向我借车,既不失孝道,又不致我们因他而缓慢前行,如此双全之策,竟然出自孩童,所以这孩子真的了不起。”
“我看他是走怕了,此去孙府,路途漫漫,想必是他也知道走不动了。”
“妇人之见,其实这孩子,年纪虽小,但足见日后运筹帷幄之姿,真是罕见啊,我看他今后必定是人中龙凤。”
“人中龙凤我倒看不出,倒是他家已经走向衰败,你真要把我们女儿许配给他?”
“若是月英和常人家的闺女一般,我肯定会促成这门亲事,只是我们的闺女,与他命格相当,两人可以成为挚友,可是不能成为夫妻。”
“都还只是孩子,你能看出多少啊?以后的事情很难说,我看这孙权,成不了什么气候。”
“不!”黄承彦用手指着窗外的孙权,“帝王之相,治世之才!”
“诶,可别乱说话,我们可是还有皇上在位的。”
“汉室气数已尽,不出二十年,天下必起大乱。”
“夫君可别遭来口舌之灾啊。”
“难怪世间传言,生子当如孙仲谋啊!”
“你是怪我生不出儿子?”黄夫人却听出别的意思,转身调头就走。
“夫人,为夫没有那意思,别误会。”黄承彦追向夺门而出的妻子。
待众人准备齐全,一行人便继续踏上前往曲阿孙府的漫漫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