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栗磾摇摇头,说道:“毛大人为何非要如此?贤臣择主而侍,良禽择木而栖。既然宋国皇帝没有才具,那你满身才华文武岂不是委屈了?若是毛大人肯到大魏来,我敢保证,毛大人定会实现自己在军事上与政治上的抱负!”
毛祖德毫不动心,他扬天叹了口气,说道:“毛某岂是见风使舵之人?再者,若是在国家危难之际逃往敌国,那我与那些卖主求荣之人有何区别?这样的人,他拓跋氏也敢重用吗?”
毛祖德高举起酒壶将酒全部喝尽后,起身:“好了,吃饱喝足了。于将军,告辞了。”说完,并无半点留恋,踏着大步往外走去。
于栗磾愣在那里,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他时常与毛祖德作比较,若是今天两人的位置互换,是不是同样的场景。于栗磾不无感慨,大丈夫行得直坐得正,即使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也不在敌人面前低下半分头颅。
于栗磾放下酒壶,直接拿起酒坛,仰头猛灌一气。
半晌后,梁兴走进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见到于栗磾独自饮酒,于是走到于栗磾面前低声说道:“义父,毛祖德死了。”
于栗磾沉重地点点头,问道:“他死前可说过什么话?”
梁兴摇摇头,说道:“没有,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一直仰天大笑。”
于栗磾听后,感叹一声,说道:“英雄气魄啊!他虽未敌将,却值得我们敬佩。”
梁兴也是感慨万分:“是啊,义父。刘宋如此昏庸,却还有此等愿以身殉国的良将,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啊。”
“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我们都没有办法。不过,为父若是哪天与他一样成为阶下之囚,也会与他做一样的选择的。为将之人,被俘是最为屈辱的事情。”
梁兴也是愤慨激昂的说:“若是兴儿有那么一天,所做选择必定与义父一样。”
于栗磾默然许久,说道:“把毛祖德按照大魏上将军之礼厚葬。他虽然与我们是对手,但是这样的对手也值得我们所有人尊重。”
“是,义父。”
洛阳,王管家走进正厅通报:“将军,范参军来了。”
司马翟广一下子弹起,惊喜的说:“范参军来了!赶快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在王管家的引领下,衣衫褴褛的范道基走进正厅:“将军。”
司马翟广赶忙迎上去:“参军,自从那日我们分别后,翟广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他顿住了,打量了一下范道基,问道:“参军为何如此模样?”
范道基话语中带着哽咽:“将军,自从那日我们走散后,我与毛大人率兵没日没夜的往洛阳撤离。毛大人心存仁慈,担心伤者受不了长途颠簸,于是下令缓慢行军。不料却被魏军追上,为首的正是魏国主将义子梁兴,魏军意图将我们赶尽杀绝,幸亏毛大人率数百士卒为我们杀出一条血路,我才有幸还能见到将军。”
司马翟广一愣,缓缓说道:“那,毛大人他……”
“魏军五万大军追杀我们,毛大人势单力孤,仅凭几百士卒能抵挡几时?恐怕此时,毛大人已经被魏军拿住。下官估计,魏军心狠手辣,毛大人已经……”说道这里,范道基哽咽几声,没能说下去。
“混蛋!”司马翟广怒骂一声。湘儿听到司马翟广怒声,赶忙走出房间来到正厅。
“我自从军就在毛大人麾下,如今毛大人有难,我若是不有所行动,岂不是成了不义之人!司州告急之时,朝廷早有耳闻,非但不派兵增援,还不许其他人来救,甚至连司州的军队都不能调动。如此昏君,我们还忠心为他作甚?”司马翟广怒不可遏:“范参军,眼下洛阳还有几万兵马,你传我将令,兵马全部集结,随我杀往建康,逼迫圣上发兵救出毛大人!若是不肯,那我们就率洛阳兵马独自去救出毛大人。”
“将军万万不可。”范道基急忙阻拦:“眼下战事刚息,若是将军再挑起战火,那就是大宋的罪人。大宋原本就不敌魏国,若是魏国以此为借口发兵南下,那么大宋不就岌岌可危了吗?就算魏国不发兵南下,那么将军率兵包围建康,胁迫君王,那就是谋反,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将军万不可如此草率啊!”
“可是,毛大人现在生死不明,我们不能就在这儿干坐着啊!”
“毛大人为国捐躯,名垂千史。若是毛大人在此,看到将军为一时冲动而惹出大祸,定会失望的。”
湘儿听到两人的谈话,大概已经明白了什么事,他走上前来,对范道基使了个眼色,范道基领意,不再做声。
湘儿走到司马翟广面前,柔声说道:“翟广,你这么做可想好了后果?”
“大不了就是一死!”司马翟广愤怒地说道。
湘儿并不着急,也不责怪,只是柔声说道:“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跟着你。若是你死,我绝不独活。但是你说过,回到洛阳我们就成亲。如今我们还没有成亲你就谈死,那么这个诺言我该找谁兑现?难道这些话你都是骗我的吗?”
司马翟广听完,心中猛地一震,身子猛然一哆嗦。是啊,就算不为天下人着想,也要替湘儿想一想。她一个人无依无靠,若是自己因为一时冲动而死,那不是使她陷入绝境了吗?依湘儿的性格,自己若是死了,湘儿岂能独活?湘儿跟着自己吃了这么多苦,自己还没来得及弥补,难道就让她随自己去死吗?
司马翟广没有做声,缓缓地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