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凡正准备端起茶杯,闻言,忍不住心下一阵白眼,难道她爱喝这梅上雪就表现得这么明显,连他也看出来了?
舒凡笑笑,端起茶杯示意一礼,见韩珈蓝摆摆手,便稍稍转过身悠闲地慢慢品了起来。有些话不需多说,他既不说送,那么她也不需谢。
韩珈蓝换了个姿势闲适地坐着,拾起茶碟上的一朵金菊花把玩着,神情随意地看着距离湖中小筑稍远的一人一鸟。
某鸟转回身停了下来,无一丝一毫的落脚点,却是停在了半空中,似是与空气融为了一体,毫无违和。而韩灵犀也在它转回身的同时,稳稳地停了下来,竹枝隐在了足下,远远地一眼望去,就像踩在水面上,如履平地。
一时间,风静了,云停了,这屏山中的一汪碧水平得好似一面明镜,唯有些许金菊花仍自飞扬,晃了人眼……
片刻后,彩儿合上眼,轻轻展开双翅重重合掌一挥,带动着空中飞扬的金菊,一股强劲的气旋自上而下朝着韩灵犀的面门疾驰而去,一开始便是带着一股子势如破竹的力量打算将其一击打压。
可是,韩灵犀也没闲着,待它闭上眼的那一刻,身子向上一跃手腕一转,催动功力使得竹枝上的竹叶如被注入了生命一般,片片如刀锋般划破长空,迎击而上。
当竹剑上最靠前的那根竹叶碰触到那股强劲的气旋时,立时萎了下去,这时刻看得舒凡心下一慌,握着杯盏的手一紧。
而在下一刻,只见那似剑的竹叶片片萎下,而实际上却是合抱在一起,像是一把保护伞,保护着韩灵犀迎头痛击。
刹那间,白羽轻狂携着花雨剑径直而下,带着雷霆之击,紫衣流魅顶着青竹伞映出万道霞光,迎着这毁天灭地。
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两股力量相撞,激得四周水柱高高腾起,流光四溢。
片刻后,花叶飘零间,雾气消散,韩灵犀静静地伫立于水中央,除了脸色被水雾晕染得微微显红外,神色恬静,眸光淡然。
彩儿蓦地睁开眼,见韩灵犀以竹叶伞为挡箭牌,轻而易举便打散了它发出的气劲,瞬时眸光一厉,挥动双翅腾跃而起,催动比之前双倍威势的气劲,汇聚成一把无形的气剑,向着韩灵犀接连发动攻击。
见此,舒凡刚刚平复的心情不由得又被提了起来,可惜她不懂武功,这一招一式根本看不出门道,只见得韩灵犀身形变换,灵巧地左避右闪,转动手腕挽出几道剑花来,貌似轻巧地接下了这几记狠招。
只是当看到那片片掉落的紫竹叶片时,舒凡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泛白,紧张到不能说话。
她不敢出声让彩儿放水,因为那种客气、礼让是对对方的一种轻视,会伤害到灵犀的自尊,可是她更不想看到灵犀因为她的缘故而受伤。
“你可知这屏山四周种的是什么花?”舒凡纷乱的思绪被这蓦然传来的疑问给打断了。
她偏过头看着淡然自若的那人,盯着他手里的那朵金菊,眸光定了定,不说话。
韩珈蓝把玩着手里的那朵金菊,“这是千叶玉玲珑,一味常见药材,其香味清冽,有宁神静思之效用。可是……若闻多了,便会使人产生晕怔之感,从而造成动作迟缓,更有甚者会陷入昏迷。”说着,韩珈蓝将手中的金菊放入茶碟中,向前一推,推到了舒凡的身前。看着她,正声说道:“我虽不知你的病因为何,但依脉症来看,应该是被下了某种蛊毒。你该知道,蛊毒的治疗,切忌用药不当,哪怕毫厘,也有风险。”
韩珈蓝见舒凡垂下眸,不作声,便继续说道:“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她所有的心愿我都会满足,包括她为了你而去应下这一场注定会输的挑战。她做出的决定,我不干涉,可是,我也想看看你能为她做到何种地步?”
舒凡眨了眨眼,懂了他的意思,看向远处那两个打得难解难分的身影。
小小紫衣渐渐落于下风,她明知这是一场输赢胜负早已注定的比试,可是却毅然应下彩儿的挑战,坚持到此,与其说灵犀想要得她身边亲近的认可,不如说灵犀是想要让她看到,她在她心中的重要,灵犀想要成为她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而不是那些泛泛之交。能得友如此看重,舒凡想,她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舒凡放下手中的杯盏,看着近前的那碟金菊,朵朵耀金,瓣瓣分明。
臭家伙说过,她的病不能随意用药,一旦用药出错,很可能会导致蛊虫反噬,造成不能承受的噬心之痛。
可在此刻,若是她昏倒了,那么彩儿不会不管不顾,灵犀也会罢手,这是唯一能让这场战斗终止的办法,既保全了双方的颜面,又能让彼此看清各自的想法,很好。
这般想着,舒凡捻起一朵金菊来,放在鼻间轻轻嗅着,那股子若有似无的清香瞬间散发得浓烈起来。
半晌后,一股熟悉的眩晕感强烈袭来,舒凡懒懒地伏靠在圆桌上,手里捻了捻那朵金菊,微微阖上眼,声音微带绵软的低声说道:“这屏山虽美,可却太过封闭。灵犀虽然表面上不说什么,可她那活泼的性子,被拘在这一方天地,想想都不怎么好受。”
韩珈蓝一怔,眉间微蹙,“我以为她是愿意的,丫头……从未和我说过这些。”
“有时候,过多的保护换来的不是安全感,反而是压抑和孤单……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长啸,舒凡费力地睁开眼望过去,见那一个白点由远及近渐渐变大变清晰,身后紧紧地跟着一道紫色身影。
舒凡满足地笑了笑,无力地放下手中花,缓缓道:“锦遮围,花漫烂,玉玲珑……待约明朝……金英满地……相将花上……醉眠……芳……丛……”
小小粉衣阖上眼,唇边带着一抹浅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