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站着一位老者,虽然他头发花白,一身麻衣素裹,但那双精神矍铄如同豹子一般的眼睛,无不流露出一种上位者所拥有的锋芒锐利,令人不敢轻视。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脸上没有锋利冷酷,只有沉沉的痛苦和悲伤,他提起沉重的步子,迈步而入,来到离舒凡的身前站定,带着一抹复杂的眼色,定定地看着离舒凡,仿佛这样看着,就能够在她的身上能够找到某个人的影子。
离舒凡内心焦急地回望着他,急切地想要向来人表明身份,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再也说不出口来,小手揪着衣角,咬着下唇都泛起了白。
她在害怕。
老者见了不忍心,只好开口温声问道:“你就是凡儿吧?”
离舒凡慌忙地点点头,应声回道:“是,我是凡儿,爷爷……我是凡儿。”
离靖抬手轻拍她的肩,和蔼一笑,却并未应她,接着说道:“你来这里,你爹娘知道吗?”
离舒凡闻声一顿,垂首摇了摇头,“爹娘不知道我来这儿,是我自己找来的。”
离靖轻轻哦了一声,然后慈笑着建议道:“那就早些回家吧,别让你爹娘找不到你,又要担心了。”
离舒凡闻言一愣,无法反驳,但又不甘心就此离开,她紧闭着嘴,倔强地摇了摇头。想了片刻,她抬起头望着离靖,目光坚定地问道:“爷爷,方才我与奶奶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澜姑姑不是自杀的,而是被人谋害的,而至于谋害她的人,我们也有了一些线索。爷爷,你想不想给澜姑姑报仇?”
离靖深深地看着她,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我不想。”
离舒凡闻言愣住了,“爷爷……”
“很吃惊是吗?”离靖淡淡地道:“其实你用不着惊讶,我不想给她报仇,不是因为不在意她的生死,而是我根本没有帮她报仇的资格。其实,最该死的那个人不是害死她的凶手,而是我。”说着,他转过眼看着呆愣在一旁面色灰败的风晚晴,眼中闪过痛色,继续说道:“她的命运是我一手造成的,若没有我当初的狸猫换太子,她会是受父母万般宠爱的娇儿,会享受世间所有的美好……”
“够了!”风晚晴厉声喝道,双泪横流:“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的囡囡回不来了,她死了,她死了!”
看着一脸悲痛欲绝的风晚晴,离舒凡的心里也不好受,走上前握住她颤抖的双手,颤声哭道:“奶奶,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那些人是冲我来的,他们的目标本来是我,可澜姑姑却遭了池鱼之祸。对不起,你要怪就怪我吧,你打我吧你骂我吧。”说着,她握着风晚晴的手腕就往自己的脸上抽去。
风晚晴被她拉着手抽了她自己一个嘴巴,见那张酷似息微澜的小脸上赫然出现一个红手印,又伤心又悲愤,便再也下不去手了,手腕用了点力,堪堪地停留在离舒凡的脸颊一侧。
“你这是做什么?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了,我就会跟你回去吗?你别想了,这辈子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也不会再回那个家,你走吧,不要再来这里了,我不想再见到你。”风晚晴毫不客气地斥道,脸上一片冷色。
离舒凡怔怔地望着她,忘记了哭泣。
风晚晴一挥衣袖,甩开了她的手,背过了身,不再言语,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
离舒凡呆呆地看着空空的手心,她转过眼看向离靖,离靖不忍心地转开了眼,叹息一声道:“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爷爷……”离舒凡上前两步。
“还不走,是要我赶你走嘛!”风晚晴恶声恶气地道,倏地,朝外喊道:“宁心!宁心!”
青衣小尼宁心忙不迭地跑了进来,“师父。”
风晚晴撇都没撇离舒凡一眼,便指着她,恶狠狠地朝宁心交代道:“以后这个人再来慈心庵,来一次给我赶一次,你要是再让我看见她一眼,就别叫我师父。”话落,便背转身,走向书案,无视离舒凡的存在。
宁心忐忑地抬眼看了一下,忙低下头,答道:“是的,师父。”说着,她走到已经完全呆愣住的离舒凡面前,冷清地道:“施主,请吧。”
离舒凡回过神,羞愤难当,一把推开面前的宁心,便捂着嘴跑了出去。
离靖看着她跑远不见了,当下凉凉地叹息一声,无可奈何地道:“这孩子过得也不容易,你要恨就恨我吧,又何必拿她出气。”
“你也走吧,我不想见你。”
离靖深深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片刻后,便也走了。
风晚晴坐在书案前,执起的笔却迟迟未曾落下。她不断地握紧再握紧,握到指尖发白,竹笔断裂刺进掌心,一滴赤红的鲜血滴落到白纸上,泅开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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