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心魂摸摸鼻子,话音淡淡地道:“这……我也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只是隐隐觉得此人行事似乎不在报复,其所作所为也不想要人性命,反而像是一种要挟,意在牵制……镇远侯府。”
云悠然闻言,脸色蓦然一白:“什么意思?”
“夫人,我有一事相问?”月心魂突然正襟危坐,不答反问道。
云悠然竭力平静下来,颔了颔首:“请问。”
“夫人,我听说离小姐每年过生辰都会收到一枝骨里红梅,而据我所知,在咱们南狄骨里红梅极难存活,这世间要说寻那极品骨里红,恐怕要去北祁皇宫的御花园走一趟不可?离小姐的骨里红可是从北祁皇宫所得?”
云悠然点点头,“没错,是侯爷着人从北祁皇宫所得,可是那骨里红有什么问题?”
月心魂面色凝重,点头道:“实不相瞒,前日里我发现在离小姐梳妆台上的那枝骨里红被人种了蛊。”
“不可能。”云悠然断然道:“骨里红梅被折断了就是死物,蛊虫只能附着活物而生,怎么可能被种蛊呢?”
“夫人,可如果此人就是当初研制噬眠蛊的人呢?以他那变幻多端的制蛊手法,难道也没有可能吗?”
云悠然脸色剧变,大惊道:“你是说……”
“没错。”月心魂点头,徐徐道:“当初我发现那蛊虫时,眼看着不过是一般的蛊虫,而且被冰封存,尚未恢复生息,便不以为意,只当是它意外附着在那梅枝上,便动手将之去掉。哪成想,今天会听到夫人一言,才有了一些猜测。”
“什么猜测?”
“夫人,当初那人深入后宫,给离小姐换蛊,再联系到今日在那骨里红上发现虫蛊一事。有没有一种可能,噬眠蛊在人体内根本不能永存,而有一定的存活期限,若是时限到了,噬眠蛊就会衰亡,而蛊亡……很可能会造成人亡。”月心魂徐徐道。
“怎么可能?”云悠然不敢置信地摇头,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蓦地定住,怔怔地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执着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月心魂摇头道:“没有,这只是我的猜测。方才您说离小姐当时认为那人给她取出的就是噬眠蛊,而她非常认定澜贵妃身上的就是从她体内取出的那一只,可是您又说那不过是一只普通的虫蛊,不带任何毒性。可是现今我在骨里红上发现的也是一只常见的虫蛊,性质温和,不带攻击性和毒性。您不觉得这两件事太过巧合了吗?”
“巧合?”云悠然突然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这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我真是笨,到现在才明白过来。”云悠然感叹道,脸上半是释然半是哀戚:“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一直没办法将这噬眠蛊彻底清除,原因在这。”
这下,轮到月心魂怔住了,他不明白云悠然说的什么。
云悠然见状,立即解释道:“不瞒你说,这些年除了一直在找当初给我下噬眠蛊的人,我们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甚至连换心之术也曾研究过,可却唯独忽略了一件事。”
月心魂微微眯眼,诧异问道:“什么事?”
“当初给我下噬眠蛊的人是苗疆巫蛊大师赤箭的关门弟子青苑,可是,赤箭可不止一个徒弟,早些年他还有个被逐出师门的弟子叫长石。”
月心魂猛地瞳孔一缩,负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握紧成拳,他直愣愣地看着云悠然一脸笃定地道:“原来这些年我们一直找错了人,根据舒儿形容的黑衣人,应该是个男性,那么研制噬眠蛊的人绝不是青苑,而是长石。所以,我们只要找到长石,就能找到破解噬眠蛊的法子。”
云悠然见月心魂一脸怔然,只当他不了解长石,便解释道:“长石这人因其性子孤僻,又爱归隐山水,所以在外没有什么名气,见过他的人也是寥寥无几。”说到这儿,她突然顿了顿,话锋一改道:“不过,只要他不再躲藏于深山老林之中,想必总能找到蛛丝马迹,把他找出来的。”说完这话,云悠然脸上喜色更甚,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跟离歌笑分享这一重大线索,便同月心魂闲聊了几句后,就端茶送客了。
走出悠然居的月心魂有些恍惚地回过头,望着悠然居旁边通向无忧苑的林荫小道,眯了眯眼。
半晌后,月心魂步履匆匆地出了镇远侯府。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现身到了星苑主楼的议事厅。
议事厅里,一道白色惊鸿的身影正端坐在主位。桌案前,整齐摆放着一摞摞的折子,那人不慌不忙地处理着手头上的事。
月星辰抬眼看向来人,微微蹙眉地偏过头看了下一旁的铜壶刻漏,不由奇怪地道:“这个时辰,你应该待在镇远侯府,怎么回来了?”
月心魂懒洋洋地坐到一侧,执起果盘上的一串葡萄,一边吃着一边不疾不徐地道:“任务都完成了,我还不走啊。”
“完成了?”月星辰眯眼道:“我怎么没有得到离舒凡已经痊愈的消息?”
“痊愈?”月心魂嗤笑一声道:“当初我只是答应那小屁孩待在侯府,帮助研究他姐的病情,可没答应治好她。现在,我帮他们查出了那研制噬眠蛊的罪魁祸首,难道还不算任务成功?”说着,他顿了下,吐出了粒葡萄籽,继续道:“再说了,那长石毕竟也算是我的一任师父,虽说不能助纣为虐吧,但我也不能落井下石呀,我留在那儿也帮不了他们的忙,不如干脆回来好了。怎么样,我走的这些天,这些事都堆积成山处理不完吧。”说着,他站起身,走到案牍前,随手拿了本折子,径自翻看查阅起来。
月星辰停下笔,合上一本刚刚批阅好的折子,恬淡自若地道:“还好。你走了这些天,感觉下面的人办事效率有所提高,这些往日里颇费脑筋的琐碎事项也都很快办好了。”
月心魂洋洋得意的表情霎时一僵,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你这话什么意思?”
月星辰闲适地站起身,抚了抚根本不曾褶皱的衣角,淡笑道:“我的意思是,现在你最重要的事不是这些,回侯府吧。”话落,便往外走去。
“等一下。”月心魂一闪身拦在了他面前,神情肃然道:“你确定让我再回侯府?”
“没错。”月星辰点头道:“你的任务还不算成功,而我同离天胤的约定也还未到,你现在还不能离开镇远侯府。”
“什么约定?”
“你没必要知道。”
“呵呵,我没必要知道?”月心魂上前一步,直直地盯着月星辰的眼睛,强硬地道:“星辰,你变了。以前,我们亲密无间,是并肩作战的好兄弟,可是现在,你有事情瞒着我,对吗?”
月星辰一眼不眨地回视他,片刻后,倏然嘴角一弯,缓缓道:“没错,我是把你当兄弟。可是,你忘了吗,在我们踏入这星月宫的那一刻起,便再没有兄弟,只有命令和服从!”
“你……”月心魂被他一言震慑得说不出话来,片刻后,他不甘心地退后了一步,微微低头颔首道:“是,星魂谨遵宫主号令,这就赶回镇远侯府,继续任务。”话落,便头也不抬地负气闪身而出。
月星辰遥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落寞而孤寂,微微皱眉,偏头瞥了眼议事厅一侧垂挂的珠帘,自语道:“也不知你这次让他回镇远侯府,是对,还是错?”
一人拂开珠帘,一道同样白色惊鸿的身影闪现,缓缓道:“没办法,他不能留在星月宫,否则,会坏了你的大事。”来人居然跟月星辰长得一模一样,宛如双生。
“哦,坏我的大事?”站在前头的“月星辰”回过头来看向他,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坏坏地道:“我怎么觉着你这次让他回侯府,不是怕他留在这儿坏我的大事,而是怕他的离开,对于那离家大小姐的病情会有所耽误呢?”
后头出来的“月星辰”淡淡地瞥向前者,不开口只是淡淡地看着他,良久,留了一句话,便匆匆转身,拉开珠帘从后头离开了。
而前头的“月星辰”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而后脸色乍然暗了下来,玩味地一笑,喃喃自语道:“你的事我管不着嘛,只怕,你根本控制不了你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