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阑,城隍庙早已闭门谢客,宽阔的大街上空荡荡的,偶尔只有打更的更夫走过。
离酒一个纵身,跳到了城隍庙大门的屋檐上,轻若羽毛般落在了离天胤身后,见他负手而立,正眺望着镇远侯府的所在方位,目光悠远深长,不敢打扰他的沉思,悄悄地小声喊道:“公子?”
“嗯。”离天胤眸光迷惘,似乎是带着轻轻叹息,问道:“她睡了么?”
“是,小姐刚刚睡下了。”
“她……又哭了?”离天胤低低问。
“是。”离酒垂首,如实回道:“我们走了之后,小姐就跑回了房间,锁上了门……”说着,他抬眸悄悄看了眼离天胤的眼色,见他眸光乍然变得深沉,斟酌道:“小姐这一次比上一次已经好很多了,即便寒少爷不在,她也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只哭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离天胤蓦然打断他的话,眉头皱起,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她竟然哭了两个时辰?”话音中带着一丝微微的心痛,颇为懊恼道。
见此,离酒闭了口,默默站在一侧,不再多言。
良久,离天胤久久地望着侯府的方向,在皎洁的月光映衬下,绝美的容颜上泛起一股轻愁,淡淡地笼罩在他的周身,这一主一仆一前一后地站着,周遭寂静无声,直到……一个陌生的轻笑声突然在他们耳旁响起,打破了这诡秘的静谧。
“没想到啊,人人诚惶诚恐避之不及的离小侯爷,竟然还有如此内心柔软的一面,居然是个恋家的,说出去恐怕要让人笑掉大牙了!哈哈!”
离天胤尚还没有动作,离酒却立即回过了头,看着一个从头到脚一袭黑衣裹身的蒙面人,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而他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可见此人轻功之高!若是他来者不善方才出手,那自己定然受到袭击,想到此,他悄悄动了动手中的剑柄,暗暗防备。
“请问阁下大名,来此有何见教?”离酒冷静问道。
对方呵笑一声,瞄了离酒一眼,眸中带着不屑和嘲讽,语带戏谑地看着离天胤的背影,讽笑道:“小侯爷,你身边的这些个奴才还真不怎么样啊,武功废不说,出门还不带脑子,当初为了救这样的废物,付出了那样的代价,现在想想,怕是有点后悔了吧?”他说这最后一句话时,已然带着一股浓浓的嘲笑,不再故意掩饰语调口音,恢复了本身的音色。
离酒一听这嚣张得意的音色,脑子里蓦然想起了某个人,月心魂,那个对他施展噬魂术,逼他生生拔掉头发,露出血肉头皮,遭遇人生中最大的一次狼狈惨败的人,他便是化成灰也不会忘记的仇人!
离酒怒目相向地瞪着他,就在他将要控制不住地上前时,离天胤转过了身,伸手,平静地按在离酒的手臂上,轻轻地道:“后悔?我离天胤打出娘胎,就从不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要不,你教教我,嗯?星月宫左护法?”
月心魂倏然一笑,回应道:“可是不巧,我也不会写。”
离天胤回以一笑,迈开腿步步走向他。
离酒有些担忧,正准备提步上前,却发现离天胤按住他的手臂正微微用力,离酒了然,冷静收回了手,退后两步,一个纵身跃下了屋檐,消失在了夜色中……
风停了,一大一小两个瘦削的身影对面而立,伫立在高高的屋檐上。
月心魂见离天胤面容肃静,眸中带着一股不同于他小小年纪的沉稳冷厉,正平静地正视着他,他嗤笑一声,“怎么,刚刚还说不会后悔的人,此刻却犹豫了?既然不放心我给你姐治病,那就趁早拉倒,哼,你不放心,小爷我还不愿意呢!”
离天胤没有理他的无礼之言,他只是看着他,半晌,像是下了极其大的决心,方才开口道:“月心魂,只要一个月的时间,我不要求你能治好我姐的病,但你必须得保证她这一个月的平安无虞,你要是能做到,你们想要的风家禁地的东西,我一定会尽快给你们弄到,我保证!”
听着离天胤这么郑重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卑微的恳求,月心魂也收起了玩耍的心思,正了正神色,有些疑惑,上一次给那丫头看脉也没多大事儿,不过就是中了蛊而已,而且这蛊毒在她体内也有十多年了,一直用药压着也没什么问题,怎么到了这小子口中,就感觉跟病入膏肓了似的,他有点纳闷,试探道:“一个月?好吧,我尽力而为吧。”
“不行!”离天胤神情坚决,目光凌厉地看着他,“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必须得保证她平安,保证她不伤一分一毫,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你必须得用你的性命保证……”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立即改口道:“不,用月星辰的性命做担保,这一个月里,要是你没有看好我姐,让她出了任何一点差错,我就要了月星辰的命!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