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德十六年,夏至。
一声惊雷,划破长空。紧接着乌云席卷了整个天空,乌黑的如被墨汁涂抹过一般。
延福殿外汉白玉铺成的地面上跪满了穿着紫黑色官服的大臣们,众人显得很疲倦,低垂的脑袋。看不到表情的脸上,仿佛藏有无尽的心事。
此时已过申牌时分,眼见这老天马上就要发怒,一场大雨想是在所难免的了。众人不禁唉声叹气的,继续跪在殿外,看着一个个行色匆匆的宫女太监,从眼前频频闪过。
说时迟那时快,轰的一声,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众大臣瞬间便被淋成了落汤鸡。众人心中叫苦,可身子依然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
这时,一位老太监走出殿门,后面跟着一位一脸英气的男子。那男子身高七尺有余,头戴通天冠,身穿与众不同的赤红色官袍。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嵌着一对闪闪发亮的双眼。目光凌厉,咄咄逼人。腰悬紫鞘利剑,站在殿外不怒自威。
老太监十分客气的跟男子说了几句便又走回了殿内。那毕恭毕敬的样子让人不难想到红衣男子地位的尊贵。
男子叹了口气,昂着头任凭冰冷的雨水滴在脸上。他麻木的望着殿前跪着的一干大臣,又望了望昏暗浑浊的苍天,不住的摇头叹息。
须臾,一名小太监从殿内溜了出来。跑到男子耳边低语了几句。男子眨了眨眼,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这时爆炸性的消息传了出来!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驾崩了……”不知道是哪个人率先喊的话,跟着延福殿前的众大臣像是事先约定好了一样,霎时间便哭成了泪人。
有的在独自放声大哭、有的捶胸叩头,痛苦不已、还有的互相之间抱头痛哭。
殿前那名男子瞥了眼众大臣,脸上浮起一丝阴冷。
不知何时那名老太监倏地站在他的身后,尖声尖气的说:“大将军,国事为重,还请节哀顺变。”顿了顿又说:“另外,皇后娘娘想请您到永宁宫去商议下新君登基的事情。”
大将军哦了一声,有些嗔怪地瞪了老太监一眼。
“先帝在时,早有口谕,立四皇子为嗣!这还有什么好商议的!择吉日新帝登基即是。此事在下定当亲力亲为,你回禀皇后便说此事无需商议,先帝已早有决断!”
“这……大将军,这恐怕不妥吧,毕竟七皇子才是皇后娘娘的嫡子。先帝虽是暴亡,但……这继承大统之事可要按照先皇定的规矩办啊!”
“大胆!你这狗奴才,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信不信我宰了你这老东西!”大将军手握剑柄,怒不可遏。
老太监吓得全身一凛,还未说出口的话被生生的咽了回去。哆哆嗦嗦的赶忙赔罪告退。
大将军望着老太监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接着他转过身大手一挥,殿外的众人瞬时便作鸟兽散,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只留下几位心腹爱将,围在大将军跟前,随时听命于他。
方才还是一片喧闹的延福殿倏然间便冷清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只剩下从天而降的大雨,发出哗哗的响声,这大雨虽能洗去人间的污垢,却无法洗刷那些无穷的罪恶。
几位将官围在大将军的身边,侧耳倾听着他的密令。众将纷纷点头,得令而去。大将军嘴角上扬,难得露出了一丝微笑。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这个帝国,终将是属于我的天下!
…………
当晚皇宫内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大将军帐下‘忠勇八校尉’之一的司隶校尉魏豹,带着一百精锐虎士一手提着火把,一手提着长剑,冲到了皇宫的南门应武门。守门的军士早有准备,没等魏豹赶到便已打开了宫门。
火光先是从应武门亮起,然后如同一条红龙般直奔帝后的寝宫永宁宫而去。魏豹骁勇善战,一人当先挥剑斩杀了几位守门的黄门,指挥众人包围住寝宫,然后破门而入。
一群虎狼之辈肆无忌惮的冲进寝宫,仔仔细细的搜找着什么。几名士兵还在附近的偏房放了几把火,用于虚张声势。幸好先前下了场淅淅沥沥的小雨,积水使得火势没能蔓延,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大将军张安世独自端坐在将军府的顶楼上,推开一扇轩窗,刚好能望见宫内稀稀疏疏的光影。他心情畅快的自斟自饮着,头脑中描绘着未来帝国的图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威武英姿。
“大将军,卫将军周良求见。”
门外长史的通报,登时将张安世从虚幻的世界拉回到现实中来。
大将军志得意满的饮尽杯中美酒,略有些不耐烦的扬了扬手臂。
周良个子不算高,但极为魁梧健壮。一张看似憨厚踏实的面庞为他赢得了无数人的好感,他也是大将军手下最得力的心腹之一。
一身劲装的他走进来,贴在大将军耳边低语了几句。大将军听完脸色大变,不禁跳了起来。
“你说什么?七皇子不见了!你们是怎么搞得,皇宫四周围的如铁桶一样,那小子怎么会跑掉!”
周良有些胆怯的说:“也许是宫里有咱们不清楚的暗道吧。不过……皇后被咱们控制起来了……”
大将军怒吼道:“抓住那个贱女人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七皇子!你传令下去,全国通缉捉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要是抓住了赏黄金万两,你速速去办!”
周良喏了一声,刚要走忽又想起了什么。他为难的问道:“中书令那老东西,还有一些知道内情的太监怎么处置?”
大将军瞥了周良一眼。“这还用我说吗?把他们押到秘密地方,全部杀掉!”
周良吸了口凉气,领命出去了。
大将军站在窗前,望着满天闪烁的星斗,沉思良久。
难道是……天不亡这小子吗?
接着他无力地跌坐在将军椅上,一把将桌上的酒杯扔出去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