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市,风府,清馨阁。
风清理简单沐浴之后,一名大夫正为她查看伤势,以便确定车行之速。
伤口处擦上特效跌打伤药后,又在愈合处涂上护肤用的珍珠玉脂膏,离城刻不容缓。
陈娘年老,不易长途奔波,早在今日计划之前,风清珑已对她安排离去。
忆昔荷香香雾里,绝好花时,已是伤秋地。
风清理伫立,静静地望池边,几只鸭子躲着日光,塘内莲花颜色灰败,花凋叶落,梗断枝折,一派萧疏落寞……
如今,院子已是一片人去楼空的凄凉……
人生恍如隔世,前一刻她还在痛哭流涕,差点魂魄归西。
此刻,她却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院中,心中一片恍惚与唏嘘……
“该走了!”耳边传来风清珑轻轻的催促声。
半个月的离开,回来便是告别。
是该走了,再次回望这个住了十几年的院子,她作了一次简单的告别。
一路往外走,她摸了摸门前的梨树,庭里的莲雾、芭蕉,院门边的翠竹……
再见了,小鸭子;
再见了,清馨阁;
再见了,风家人;
再见了,南金国;
再见了,深埋的灵魂!
再见了……
不……
自从金玉嬛下令她永不能再踏南金一寸土地开始,一切都不再是再见!
而是,永别了……
因为永别,所以她一件东西都没有带走。
就让一切照旧吧,就当主人从未离开过一般……
为避人耳目,只一车出城。
马不停蹄,一路向北。
车多不宜,车少不行。
等在半途的车辆途中三三两两加入,一共十五驾。
为防止暗杀部队的突袭,风清珑的马车混在第五位,不前不中不后。
根据风清理伤重程度,车子比正常行驶速度稍微慢稍许。
自从得知真相之后,两人之间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切确地说,应该是风清理心里有了些许的不适应。
她对风清珑多了一丝敬重,也少了一些亲昵。
一路上青山绿水,远处偶有鸟鸣,啾啾一二声。
十月木芙蓉,正逢花期,有时车行得靠近一些,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甜甜的香味。
两人同处一车,大多时候都是风清理在睡觉。
就算是醒来,两眼相对,亦是默默无言。
此时,风清理睡眠已足,正是睁眼之际,风清珑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阿理,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她本来想回一句四哥的,却又不知合适不合适。
“我在狱中给你写的信,你可读了?”
“嗯。”
“那……你早该知道,你我并非兄妹。”她低垂下头。
风清珑淡笑不语。
她说,他其实大可不必为她涉险。
他说无妨,他已经习惯照顾她了。
“其实,是不是真的亲兄妹,于我倒没觉得有多大关系。你我仍可以如兄妹般‘相亲相爱’下去。”他朝她打趣着说。
呵呵,这个词说的还真让人不好意思。
过去不知道可以当作是真的,如今知道了真相,就再也不能一如既往地毫无顾忌了。
看出她眼中的忧虑,他低声说道:
“原本,我与玉羲合谋,打算借一种对人的身体无害的假药,在先皇身上制造一些机会,让太子获罪下台的。不料,金玉嬛却抢先一步,打乱了我们所有的计划。即使那样倒也没什么,千不该万不该她把你也算计进去了。那天我在去往梵城的路上,得知你被陷害的信息后,我仔细谋略过,这次要救你除了高祖密诏,别无他法。所以我又花了一些时间去了阴山,又托人传话玉羲,让他好好照顾你,之后发生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一直堵着心内的话终于得以倾吐,但原本放轻松的心情,又再次沉重起来。
“那你可知道,我其实……是南金的公主。”
“呵呵,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只要你还姓着风,那你便一直就是我认识的那个风清理。”
是啊,她一直就只愿意做风清理,而不是什么金清理。
既然他都不弃她,她又何必庸人自扰。
此刻,她的心境豁然开阔。
她真正的父母也已经不在了,此次死里逃生,亦是再世为人,她不会再像过去那样任人宰割。
一走便是十八天,一路上仍有一些小的骚扰,靠着风家隐卫与高级宗师的保护,行程还算顺利。
随着风清理伤情渐好,马车也越发跑得更快。
车队弯弯绕绕,转了几个小山峰,北伊国边界地标迤逦不断的巍峨的芒山豁然矗立眼前。
要到得北伊国边界,按路程计算仍需四天,但是风清珑下令,强制挑难走的近路,将行程压缩至两天。
越到边界,潜伏的危险性越大,还有明后两天是安全的,但也不能麻痹大意。
全队人马精神高度集中,应对随时有可能突袭的暗杀。
即使他们能在二十日到达芒河,金玉嬛指派的暗士一定会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扑杀。
重九已过,从窗户望出去,芒山之巅是厚重的积雪,雄壮的半山腰悬浮着波涛的云海,芒山之下飞雪连绵。
方圆百里都被一片寒气所笼罩,除了偶尔在上空飞翔而过的飞鸟,看不到一点生机。
车队赶了两天两夜,终于来了芒河渡口,芒河过去就是芒山,也就是北伊国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