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那堡寨,女王寝宫。
残阳西斜,透窗而入,映照在宽大的软榻上,一群白花花的影,在倾情晃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酸腥之气,将银靡的景象推至极致。
赤邦苏女王好白日征战,从清晨战至黄昏方休。
终章时,赤邦苏将十数名侍男一一踢下软榻,然后大手一挥。
“杀!”
语气很淡,淡得似空气中的一粒尘埃。
无人求饶,似乎早已心中了然。
女王的恩泽如圣水甘露,享有者,天下能有几人?一生炼狱的苟活不及一日天堂之后赴死,死就死呗!
于是便有了慷慨就义的悲壮。
刀光剑影之后,残肢散落,一地的鲜红。
血似残阳,残阳如血。
女王大手再挥。
片刻之后,一切恢复如初。
墙白毯红依旧,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除了那让人欲罢不能的酸涩与血腥之气隐隐飘散于空中。
女王喜欢这样的味道,喜欢征战与杀戮之后的宁静与怡然。
赤邦苏套上青衫,接过侍女递来的酥油奶茶,喝了一口,见洛丹金聚在一旁弓着身子,不禁眉头一皱,忽地想起这家伙貌似一大早便在这里了,不耐烦地问了句:
“洛丹,何事启奏?”
洛丹揉了揉酸麻的膝盖,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道:“韦…韦义策…被…被康国丫头给接…接走了…!”
“人在哪儿?”赤邦苏吃了一惊,衣袖一甩,霍地从榻上站了起来,呵斥道:“怎不早说?”
“在…在丹孜寺!”洛丹舌头打结,眼皮一翻,一头栽倒在地,休克了去。
可怜洛丹,从清晨到黄昏,一直低头弯腰地候着,早已濒临虚脱,女王这一声呵斥又吓去了半条命儿,不晕才怪。
“没用的东西,拖出去!”
侍卫闻令而入,将昏迷的洛丹拖了出去。
“召巴沃!”
赤邦苏喝完酥油奶茶,正了正身子。
半响,赤裸着上身的金聚卫队长巴沃大步跨了进来。
巴沃约莫三十岁许,生得体型硕大,威猛如兽,一脸乱糟糟的虬须显得粗野狂放,浑身肌肉节节隆起,充满着雄性的力量,其终年赤裸上身,不畏严寒,在苏毗国是个另类式的存在。
早些年,近唐古拉山一带圣山雪峰,出现雪人,不时下山袭击过往商人旅客,***女,官方多次围捕无果,直至出动国家最精锐的金聚卫队,才将其捕获,赤邦苏见其生得威猛异常,便纳其为夫,赐名巴沃,意为勇士。
巴沃力大无穷,能掌碎巨石手裂棕熊,且残忍而无情,却对赤邦苏十分忠诚,很快便成为赤邦苏女王座下最令人胆寒的杀戮机器,曾将一个又一个妄图反叛的臣民连根拔除。
忠诚而出色,深受女王器重,迅速被封为金聚卫队长。
女王召他,绝不只是床头大戏。
巴沃走至女王跟前,伏地而拜,吻着女王的脚尖,敬候指令。
“巴沃,起来吧!先伺候本王!”女王勾了勾手指头,妖媚一笑,弧度勾人。
巴沃殷勤地起身迎了上去。
巫山之后,女王闲闲地下着指令。
“速速将韦家老爷带进宫来!”
“啦嗦!”
巴沃下了女王的软榻,胡乱地提上库管,出宫带上金聚卫队直奔韦府。
韦府,韦老爷偎在火盆旁抽着鼻烟,吞云吐雾,时不时咳嗽两声。
“老爷子,莫要再抽了,你的身子还没好呢!”吉玛敲着韦老爷的脊背,不时揉揉肩膀。
“诶!都抽了几十年,不抽那不是要我的命么?”韦老爷说着忽地哆嗦了一下,“吉玛,你的手总是那么重,就不能轻点么?”
“瞧你这身子骨,以前常年南征北战的,何等硬朗,今日是怎么了,一点风寒便落下这幅光景!”吉玛停止了敲击,在韦老爷背上轻轻抚摸。
“唉!老咯!不服老是不行的了!”韦老爷放下鼻烟斗,紧了紧衣袍,四处张望,奇怪地问:“咦!义策呢?两日都不见人影,哪里去了?”
“老爷子,你就放心吧!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怎能老窝在家里不是?”
“说的是,夫人!对了,该给库古上香了!”韦老爷说着起了身,吉玛急忙搀扶住,韦老爷执拗地推开了,摆手道:“我能行,你这样搀扶着我给库古上香,库古在那边看见会担心的!”
韦老爷摇晃着身子去了经堂。
吉玛心中一酸,眼圈儿一红,心想,大儿子库古枉死数月之久,宫里至今没个说法,如此不了了之怎成,无论如何得再去内相府讨个公道。
吉玛从碉楼取出一把腰刀,塞入大衣内,便匆匆出了门。
吉玛前脚刚走,巴沃的大队人马便到了,将韦府团团包围。
韦府里的女仆们见了,个个惊慌失措,如惊弓小鸟,四散奔逃,犹如死神降临的恐惧迅速弥漫全府,谁也没想到功勋卓著的韦府也会遭此厄运。
男丁们则纷纷抄起武器,准备战斗,因为他们知道,巴沃的降临将意味着又一场惨无人寰的大屠杀,无人可以幸免,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战斗至最后一刻,流尽最后一滴血,以不愧为韦家之魂。
巴沃见韦家人持兵器与自己对峙,不禁勃然大怒,一声巨吼:
“大胆,你们竟敢造反?”
声如雷鸣,震彻百里。
韦家家丁无动于衷,个个燃起的是无尽的怒火。
只是没有主人的指令,谁也不会冒然行动。
“弓箭手准备!”
巴沃冷哼一声,扬起手。
大批弓箭手闻言迅速攀上韦家院墙,搭上弓箭,箭指院内。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