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仟岁的心中猛然响一记惊雷,瞳孔瞬间放大。
“你怎么了”。衍阡殇抬头询问道,同时不忘在棋盘上用自己的白子将九仟岁的一颗黑子围住,然后吃掉。
“没事……”九仟岁强定心神。为什么,心里突然会那么慌乱?再下棋时,却怎么也无法集中注意力,一颗棋子能看出三个重影,而原本没棋的格子硬是给它看出一颗棋来。
九仟岁怪异的落子风格,已经在衍阡殇的心里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而引爆这颗炸弹,正是在九仟岁将棋子叠落在衍阡殇的白子上的那一刻。
衍阡殇厉声说道:“好了,到此为止”。迅速地伸出手抓住九仟岁的手腕,衍阡殇看着他满头的虚汗,一种不祥的预感立时浮上心头。“九仟岁,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瞒着我”。
“事情……衍”。九仟岁含混地说道。
有那么一瞬间,衍阡殇发现九仟岁的眼睛变回作金色。他知道,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他的预想。
这时。
“衍,你……骗我”。九仟岁低低地压着头,金色的发丝直直垂下脸颊两侧,在面部投下阴影。
“九……”衍阡殇抓着九仟岁手腕的手被九仟岁甩开。
“没想到,骗我的,竟是你。竟是我最为信任的人”。九仟岁两手撑着桌子,趔趄着站起来。“呵呵,真有意思”。
“对不起,我……”衍阡殇没想到他删除九仟岁关于墨轨的事情这么快就败露了。可是:
“我的死期,比你告诉我的要早,对不对”。九仟岁阴冷地笑着,“为什么,要骗我。嗯”?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在生气吗?衍阡殇心里松了一口气。“你多心了,没事的。我去帮你找点水喝”。语罢,衍阡殇如释重负地出了舫门。
九仟岁将手从桌子上拿开,颓废地跌坐回椅子上。
眼中的烟雾色彻底褪去,瞳孔恢复了熠熠的金色。
衍,你为什么,要骗我。因为你,我的墨轨,如今生死未卜。
……
冥宫。
刺入墨轨胸口的草雉剑一点点渗入了她的血肉之中。然后,是无休止的排异现象:身体燥热,四肢冰冷,腹腔刺痛,喉部酸麻,浑身无力。眩晕,滞闷。
墨轨抚着榻沿慢慢滑坐在地。许久,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为了他,你竟然可以做到这一步”。是兰迦。
墨轨想抬起头,却无力做到,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
兰迦似闲庭信步,一级级缓慢地踏上台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她才在墨轨身前蹲下身子,“大人深爱着你,所以我不能杀了你。不过,你应该知道,我有多么,想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兰迦笑得失心,“变成雌性,渊诛师的力量便会一点点流逝,但,大人说了,会保护你,而且让我们也要一起保护你。真是,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若你不好好珍惜,就是大人不让,我兰迦,也会堵上自己的性命,让你,灰、飞、烟、灭……”
……
白叶林大火三日,方圆五十里,几乎寸草不留。妖祭被迫停止。但谁都没有办法,让这黑色的火焰熄灭,包括西酌。情急之下,伏督使西酌只好回到仙域,请求支配所有虚幻事物的“截幻使”——妄紊,来处理。
几乎是一夜之间,湖水便涨了回来,但九仟岁没有驶船离开。
火是他放的,所以一早,他便等在衍渊水域,童门一开,他便跳了进去。然后吩咐卿洛,兰迦将所有其他的妖,尽数困在了衍渊,包括衍阡殇。他不能原谅。起码现在不能。
冥宫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冷,但今天,似乎又有一点小小的不同寻常,九仟岁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推开门,那比往日看上去似乎更加惹眼的赤帐重重垂落,随着从门外吹进来的风轻轻浮动。
“卿洛,这是怎么回事”?无人响应。转过身,方才还站在身后的两人现已不知去向。无奈,他将门关好,撩开一重重纱帐,朝自己的卧榻走去。
突然。
“恭迎大人”。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九仟岁的耳中。
不可置信!他迅速撩开最后一层纱帐,寻找的眼神锁在了榻上的墨轨身上。
!……
“墨轨……”九仟岁轻声唤道。
“是我,大人”。墨轨跪坐在塌下,微微笑着,端庄的白色和服将她衬托得如同一朵典雅高贵的白色海棠。
不知所措。九仟岁一直站在原地,在脑中搜寻相关的信息。直到一阵温暖的气息扑进怀里。
墨轨用双臂紧紧环住九仟岁的腰,将脸颊贴近他的胸膛。许久许久,都不愿放开。
九仟岁回过神来,郑重地轻轻揽着墨轨的背,低下头,轻轻吻在她的发际。
“留下来”。九仟岁闭着眸说道。
没有久别重逢的絮絮叨叨,没有情到深处的不可控制,亦没有繁琐累赘的甜言蜜语。
但墨轨想:这才是,九仟岁,她的,九仟岁。
……
枯石园。
卿洛坐在秋千上,满眼心事。
这时,腿上压来一物。
兰迦侧坐在卿洛的双腿上,用胳膊环绕着卿洛的肩膀,然后将头靠在他的颈部。
“卿洛,我好累,借我睡一会儿吧”。说着,兰迦在卿洛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卿洛的心跳兰迦可以清晰地听到,“扑通,扑通——”有力而平稳,令人安心。
兰迦渐渐睡熟了,怕她掉下来,卿洛腾出一只手来护着她的背。虽然她就是睡着了,手也一直没有从他的肩膀上拿下来。
一直都是这样。以前的事,致使兰迦太过于缺乏安全感,总是需要依赖卿洛。而卿洛,也习惯了被她依赖着。即使有时,她的依赖会对卿洛造成伤害。但,卿洛却从来没有因为任何原因而疏远兰迦,反倒一直像家人一样照顾着她,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像父亲。
……
那日,诡撰尾随西酌而去了仙域,他想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造就了今日六亲不认的西酌。
或许,她记得他呢?只是暂时不能与他相认罢了。
又或许,她是厌恶他,不愿与他扯上关系。
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