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醒来之时天已然擦黑了,小童们听到她起身的声音,轻手轻脚进来伺候擦脸洗漱。
“族长,青衣长老已在厅中等您用餐!”
“知道了!”收拾完毕神清气爽从内室中出来,见厅内那一袭青袍的男子正挑着一盏烛台,手持一卷书正凝神细看,恰似翩翩浊世佳公子!
青衣仿若感受到她的注视,抬头轻笑“你醒了?快吃饭罢!”
见对方一脸的自来熟,橦秋默默的把刚才的想法抹去,冷着脸坐在了主位上,由小童服侍用餐。
青衣在桌上话并不多,但却一直极为殷勤的为她布菜,那样子比小童侍候的还仔细。若她多看了哪道菜一眼,碗中必定贴心的多出一点,这让她很是头疼“长老似乎很闲?”
闻言,他紧扒拉几口饭“不闲呀,族长您没见我忙呢么?”
橦秋咬了咬牙放下筷子,再没了进食的欲望“长老慢用!”转身便欲出殿门。
“族长且慢!”见她回头,青衣放下筷子,接过小童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嘴角笑道“族长去何处,青衣作陪如何?”
回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甩下一句“长老自便!”便戴上面具出了殿门。
巫族共有三座主殿,一座是祭祀大殿,专门用来朝拜巫神之地。第二座殿乃是礼殿,大典举行之处。两座殿堂一左一右,各守一边。中间的是最为辉煌的一座,为族中议事,和族长的寝居之所。遂青衣每每来此以议事为由,她俱是无法推脱。
巫族地处两峰之间的峡谷间,是一处进可攻退可守之处,加之族人特有的建设,倒是世外桃源一般好景象。天色虽晚,街上却一片繁华热闹,橦秋双手背于身后,两名小童跟随,清脆的金铃声随着步伐铃铃直响。身旁青衣漫步而行,虽是换了袍子,但那柔顺的布料已不是平民穿得起的。
周围的族人见到他们慌忙跪下口呼“族长千秋!”,橦秋微微点头“起罢!尔等随意便是!”言罢继续前行,但面具后头的眉头却紧紧锁住,目光带着些许疑惑扫过来往的族民,越看越疑惑不解。
“族长,您是否觉得街上女子太过孔武有力,男子却遮面纱不敢抬头?”
橦秋斜睨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青衣狭长的眸子闪过一抹什么,“族中男多女少,遂族中女子均可以娶夫,夫有正夫和侍郎之分,正夫只可一位,侍郎则喜欢便可。”他稍稍顿了一顿“不知,族长可曾婚配?”
因街上繁闹橦秋只听得娶夫二字,后面青衣所说一句未听清,只看着前头挂着红灯笼的街道,门口多的是男子穿着暴露门口迎客。感叹不论古或今,原来青楼楚馆早就熟之于世。
见她久久不曾回答,他随即黯然道“原来,原来就是有了么,早该想到的。是…青衣逾据了。”突觉心中发酸,一滴清泪滑落。活了十八年,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脆弱和委屈。在街头为着一个酸了的馒头与人打的遍体鳞伤时,他不曾哭过。为得到族长的重用,十岁那年只身闯进蛇窟生挖蛇胆,他也不曾哭过。甚至,这么多年被人鄙弃不像男子,无人敢娶,他亦不曾落泪。今日却再也忍不住,他知他不像一般男子柔弱姿怜,大手大脚不会有女子喜欢他,他都知的,是他奢望了!
身边愈渐明显的哭泣声让橦秋收回目光,看着身旁的男子肩膀轻微的抖动,不解的皱眉“你哭什么?”这里男子娇柔造作本就让人觉得怪异,难道青衣也有这等毛病?
他赶忙擦了擦眼泪转过身望着橦秋,平时一双狭长闪烁着精光的双眸如今却跟个核桃一般红着眼睛,胆怯的看着她。
看着兔子一般的他,橦秋顿时烦躁的扶着额头“回罢!回罢!”便再没了逛下去的欲望。
于是一行人回到了殿内,两名小童见青衣长老站在那里迟迟不肯告退,便先退了出去将门带上守在外。
橦秋叹口气脱下外袍,仅着了一件中衣坐在桌旁,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轻闻了闻便又放下,“说罢,街上可是有人欺负于你?”
青衣闻言摇摇头唯唯诺诺道“不是,没有!”拘束无措的样子与平日的青衣大相径庭。
若不是橦秋已是一脚踏入仙途,大概伸了脖子也未必听得见,“那是为何?”
“没,没什么!”说罢,撒腿就跑,临了还不忘关门,却从头到尾连眼都不曾抬一下,刚关了门就听见门外扑通一声,紧接着便是小童将人扶起的声音。
门内橦秋喝茶的手一顿,青衣古怪的行为到底是别有隐情还是另有目的?夜越来越深,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却终究也想不明白青衣到底是为何这般。索性上床休息,只待来日方长总会知晓。不到片刻呼吸便已沉稳,似是睡得极沉,起码表面上是如此。
突然窗口传来一丝响动,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床上的橦秋眼皮一动,右手已是抚上枕下的利刃。一缕轻烟从窗角的缝隙中送进来,橦秋勾了勾唇角从怀中摸了一颗什么塞进口中,呼吸如常。外头的人仿佛在等待房内是否有什么动静,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才小心翼翼从窗户翻进来,一步一步挪到床边。橦秋凤眸一睁,冲来人虚晃一招,待对方慌忙闪躲之际,飞身将窗户碰的关上,这才细细打量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