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寒风夹着细雨。
西湖畔,烟波缥缈。细细的雨丝宛若情人的眼波,多情而幽怨。
湖边俏立着一位紫纱少女,她的神情寂寞而忧伤,一双眼睛空虚而冷漠,美丽苍白的脸庞略带倔强,说不出的动人,说不出的孤独。
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却吹不走她心灵最深处的痛苦与悲哀。
她叫冷淡,十八岁。从懂事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报仇,与生俱来的仇恨!心冷如冰,不可多情,什么都不可以想,什么都不能做,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练剑。用毕生的剑法将仇人一一击毙于自己的剑下。
冷淡凝望着西湖,脸上毫无表情;不远处,一艘豪华气派的画舫徐徐驶来,画舫里传来丝竹和乐,以及女人天籁般的歌声。她知道,船舱里坐着杭州第一富豪杨金刀,是她的第二个仇人。杨金刀不是普通人物,不但富有,而且刀法高绝,号称“无敌金刀”!
冷淡杀第一个仇人也是位大名人,洛阳清风剑派的宗师慕容傲君;是江湖中极有名望的人物,这位大名人却被她一剑穿心!顿时震惊江湖。
冷淡冷冷的注视着气派的画舫,目光变得冷酷无情;身形微动,如一只紫色的燕子轻逸的飞入细雨中。
画舫上的四个黑衣家奴一直谨慎地环视湖上的一切动静,忽然觉得眼一花,面前多了位紫衣少女,惊奇之下,一人问道:“姑娘是哪里的?怎么跑上我家主人的船上来了?”冷淡冷冷的道:“我找杨金刀!”四个家奴听她直呼主人的名字,无礼之极,顿时大怒,那个刚才问话的家奴怒道:“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我家主人何等尊贵,岂能随随便便的出来见你?快走,否则就不客气了。”
冷淡冷冷的盯着他们,一字字的道:“我找杨金刀!”四个家奴怒不可恕,知道这女子是来找茬的,正待出手教训冷淡,只听得身后一人缓缓的道:“我就是杨金刀,姑娘找我什么事?”舱内走出一位锦袍玉带的男人,五十多岁,面目威严。家奴顿时变得毕恭毕敬,垂下了头不敢作声。
冷淡看着他,道:“你就是杨金刀?”锦袍男人笑了笑,目光刀锋般锐利的瞧着她,道:“正是!我并不认识姑娘,不知道姑娘找我什么事?”冷淡冷冷的道:“杀你!”
杨金刀心中霍地大惊,打量着冷淡,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脱口道:“你就是七天前杀死慕容宗师的紫衣少女?”冷淡眼里掠过一抹讥讽的笑意,冷冷的道:“是的。”杨金刀冷静下来,沉声道:“我与姑娘并无过节,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冷淡没有回答他,纤秀的手指曲起,拔出了长剑,一把普通的剑!
雨越下越大,湖上泛起浓浓的杀气。冷淡全身湿透却毫无感觉,她的目光专注地凝视着手中的长剑,眼神变得冷酷。杨金刀的瞳孔在收缩,双手拢入袖中,握紧了袖中的金刀。
剑起!一股剑气破风迎面而来,尖锐、迅捷。杨金刀惊觉时,剑光已在自己的胸前,他再也无法躲避。四个家奴看得目瞪口呆,呼吸为之一顿。杨金刀的心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怪不得洛阳清风剑派的宗师被一剑穿心,无力招架!这个神秘的少女年纪尚幼,剑法已练到令人无法想象的快,而且准。他一向自负的无敌金刀却变得不堪一击。
长剑停在杨金刀的胸口一寸处没有刺下去,一双银筷从他身旁伸了出来,挡住了冷淡凌厉的剑势!而她,长剑再也无法刺进杨金刀的心口。所以,杨金刀依然还活着,剑下惊魂,他的头上冷汗淋淋,吓得面青唇白。
救杨金刀是位白衣如雪的男子,长得斯斯文文,笑容亲切,宛若一位翩翩公子,明亮的眼睛温和的看着冷淡,修长干净的手指捏住筷子,挡着剑尖。他微微一笑,道:“就算要杀人,但是也要给一个杀人的理由,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吧。”杨金刀退在一旁,道:“多谢江公子的救命之恩。”白衣公子笑了笑道:“好说,杨大侠。
冷淡缓缓的收回长剑,面无表情,冷冷的盯着杨金刀,道:“你躲得过这次,永远逃不过下次!”说完身子一掠,向岸上掠去。
白衣公子道:“好轻功。”叹了一口气,又道:“好剑法!”杨金刀呆呆的看着岸上,道:“躲得过这次,那么下次呢?”白衣公子道:“杨大侠与这位姑娘有什么过节?”杨金刀低头苦想,摇头道:“没有。我真的没有与她有什么仇怨,而且见都是第一次见她。”白衣公子瞧着他,只见他从盛气凌人变得惊慌失措,完全没有了气慨。
白衣公子淡淡的道:“你说她就是七天前杀死慕容先生的紫衣少女?”杨金刀的心在抽搐,在害怕,叹气道:“这件事轰动江湖,怎么会有错?我们与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们?”白衣公子道:“她的剑法可是绝对的一流,那种气势和快,她虽是一个姑娘家,江湖上没有几个人可以与她媲敌!”
冷淡跃上岸,额上沁出一层冷汗,手指紧紧握着剑柄;苍白美丽的脸上分不清是悲伤?是愤怒?亦或是紧张?她只能选择离开,因为那位白衣公子在杨金刀的身旁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她再也没有机会下手。她自信可以一剑杀了杨金刀,却被那白衣公子随随便便地用银筷挡住了绝杀的剑气!她的心中徒地升起了一种恐惧,白衣公子是自己最大的劲敌,要杀他的话自己一丝把握都没有!
冷淡匆匆的回到客栈,盘腿静心养气,希望可以等待下一次机会。
清晨,雨渐停。天色依然阴暗,迷漫着淡淡的轻雾。
冷淡踏着轻雾,淡淡的走进了一家茶馆。她的神秘莫测,她的冷漠美丽,都让茶馆里的客人侧目而视。她皱起了眉,不喜欢这种目光。
就在这时,茶馆外又走进两个人!
一位白衣飘飘、斯文温和的青年公子,另一位是锦袍玉带、浓眉大眼的英俊男子。他们二人一进来的目光都停在冷淡的身上!
冷淡看到白衣公子,心在收缩,她不能做出任何微小的紧张动作,随时都可能命丧于此;她冷冷的回瞧了他们一眼,缓缓的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下去。
白衣公子注视着冷淡的眼睛,她的眼神深处藏着一抹忧伤,他在思索着;锦袍青年双眼锐利地盯着冷淡,泛起了杀气,直直的坐在冷淡的对面,道:“江兄,请坐。”白衣公子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冷淡面无表情,放下茶杯,起身走了出去!锦袍青年拉了拉白衣公子的衣袖,跟了出去。
雾更浓,雨依旧在下。如情人的发丝,剪不断,理还乱。
锦袍青年拦住冷淡的去路,叫住了她,道:“姑娘,请留步。”冷淡冷漠地看着二人,不说话。锦袍青年眼中的杀气不减,沉声道:“我姓杨,家父杨金刀;昨天西湖之上,你为何要杀我的父亲?”冷淡冷若冰霜,良久才道:“因为他该死!”锦袍青年面色大变,怒喝道:“他为何该死?”冷淡没有答他,转身就走了。
锦袍青年正待追上去,白衣公子忙道:“杨兄,不要追了,她不会说的,说不定还会徒生事端。”锦袍青年哼了一声,道:“江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不能杀?你别忘了昨天她要杀我的父亲!”白衣公子皱眉道:“这件事很蹊跷,不能莽撞行事。”锦袍青年冷冷的道:“我要杀了她。”白衣公子叹了一口气,道:“你别忘了,她的剑法高绝,连你父亲都无招架之力,你怎么能杀了她?”锦袍青年闭上了嘴,白衣公子温言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追查下去的,给你父子一个交代。”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平静中,冷淡一直呆在客房内闭门不出,她一直在等待机会。这是她的任务,与生俱来的任务。
这天,她突然心血来潮,想西湖走走;从客栈开始一直到西湖的路上她都听到人们在议论纷纷,都在说一件事:昨晚杭州第一富豪“无敌金刀”杨金刀被杀!被杀手一剑穿心而死,血流满地。更奇怪的是居然无一人知晓。传闻是被紫衣少女所杀,那位十几天前将清风剑派宗师慕容傲君一剑穿心女子,剑法一模一样!
冷淡俏立在西湖边遥看着耸立的雷峰塔,想着那个传闻,眼神泛起一丝讥笑,冷冷的哼了一下。她既没有做,也没有杀杨金刀,他却无缘无故的死去。而且是自己所为,就因为死于一剑穿心,所以是她所杀!
她眼里的讥笑更浓,杨金刀既然已死,那么她第三个仇人,最后一个仇人武当派掌门天机道人的首席弟子“无量剑”沈浪涛!又是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冷淡冷酷的笑了一下,在她心里,这位大人物也是必死无疑。
霍地,她目光转处,看到了白衣公子清亮的眼神亮若寒星的盯着自己,眨也不眨。但是,白衣公子还是温和有礼的问道:“昨晚杨金刀之死,是你所为?”冷淡的瞳孔在收缩,缓缓的道:“你认为呢?”白衣公子道:“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他非死不可?”冷淡冷冷的道:“因为他该死!”白衣公子道:“总有理由的。”冷淡道:“这件事好像与你无关。”白衣公子皱了皱眉,道:“为什么?”冷淡冷然道:“你最好不要问,也不要管,除非你能将我杀死!”白衣公子注视着她,温言道:“你明知道我没有敌意。”冷淡冷冷的道:“可是我有,我从不相信任何一个人!”白衣公子叹气道:“我相信你不是乱杀无辜的人,因为你的眼神很悲伤。”冷淡的心仿佛停止了跳动,血液亦在凝固。
冷淡走了,她没说一句话,白衣公子目送她离去,她的背影柔弱落寞,孤独而忧伤,让人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