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盛家的盛悠悠也同样面临着艰难的适应和融入。
刚回到盛家,在盛老先生和盛老太太面前,杨曼云照例又来了一番痛哭流涕的深情告白,盛老先生和老太太也多加安慰,俨然一幅还君明珠家好月圆的人间真情戏码,可盛悠悠总觉得怪怪的,她只能被动的接受这一切。
盛家的条件自然比叶家好,房子是大别墅,家里的佣人就有三、四个,出入还有专车接送,但这一切对于盛悠悠来说就像到别人家里做客一样,坐在那连手脚都放不开,主人家几多繁华,却只有在自己的陋舍才放松自如。
盛悠悠回来后,杨曼云也并不经常陪伴她,反而忙着赶赴各种宴会和party,盛悠悠一个人在偌大的盛家感觉分外孤单,她越发地想念叶家想念叶父叶母。
有一次吃饭时,盛悠悠多说了几句话,姑姑盛天心冷冷地瞥了一眼说:“盛家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
盛悠悠立刻收声,感觉万分尴尬,帮她解围是哥哥盛森,盛森放下筷子笑笑说:“悠悠刚回来盛家,很多规矩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其实吃饭的时候说说笑笑也不错,这样气氛更好。”
到一个陌生环境,人的本能就是去亲近对自己最友善的人,再通过这个友善的媒介建立和其他人的关系,从而熟悉融入这个环境,而盛森就是盛悠悠抓住的媒介。
盛悠悠愿意亲近这个温柔儒雅文质彬彬的哥哥,他对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会很温柔告诉她盛家的一些事情,只是偶尔,他的脸上会浮现出一种莫名的悲伤。
很多时候盛森看着盛悠悠,就像看到初来盛家的盛棠一样,有着顽皮娇憨的神情和对人全然无伪的信赖,眼中偶而会闪过紧张和无措。
他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去肆无忌惮地伤害一个人,他多么希望过去能够重来一遍,他会像现在这样,像对盛悠悠一样,努力地做一个好哥哥,守护好盛棠的信赖,可惜,这世上的事情不是word文档,写错了可以撤销……
盛悠悠回到盛家不久,盛老先生手上一件久拖未决的大生意终于尘埃落定,让集团公司大赚了一笔。
盛老先生很高兴,回到家里看到盛悠悠兴奋地说:“悠悠真是我们家的小福星,刚一回到盛家,爷爷的生意就顺了起来,之前拖了一年多的合同都签下来了!”
杨曼云赶忙接着说:“那是,悠悠是我们盛家的孩子,原来一直流落在外,她一回家啊,咱们全家就团圆了,气场就顺了,自然什么事情都顺顺利利嘛,连最近爸妈身体都好了不少呢。”
“不错!”盛老先生说:“曼云说的是,这丫头命里旺我,你是爷爷的招财童子,哈哈哈……”
这一番话也使得盛悠悠在盛家彻底站稳了脚跟,毕竟赢得了盛老先生的喜爱,全家人都要高看三分,连盛天心、李心悦也不敢挑衅。
因着盛悠悠的缘故,杨曼云也过得颇为滋润,盛家给的日用大方起来,她经常光顾名牌卖场,认识了一班阔太太,经常出入各种名流酒会和时尚场所。
另一边,叶棠的生活也很充实平静。
学校对初三班的功课抓的很紧,每天的课都排的满满的,叶棠一面要补上初二拉下的课程,一面又要追赶初三紧锣密鼓的进度,颇为吃力,常常学习到很晚,有时累极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有一天,叶棠骑着自行车在家附近看到路边一家跆拳道馆里一群穿着道服的孩子正在练习踢腿动作,不禁停下自行车走进道馆。
一个热情的前台小妹马上迎上来,“同学,你是要来学习跆拳道吗?”
自从经历上次的事件后,叶棠一直想学点防身术,她害怕再经历一次那样束手无策的恐惧,考虑到自己的情况,于是支吾地问小妹:“请问……有女教练吗?”
小妹停顿了一下,马上笑逐颜开地答:“有,当然有,我们方教练是跆拳道黑带,就是女教练啊!”一边说一边不自然地打哈哈。
方教练是个胖乎乎娃娃脸的女教练,但每次上课都很严肃,娃娃脸板起来颇有喜剧效果。
叶棠开始和方教练练习,才终于知道了小妹为什么不自然了——方教练教学生实在是太太太严格了,方教练的口头禅是:“只有被揍过,才知道怎么揍别人……”
叶棠上了几节课就操练的全身酸痛不已,她觉得在学会揍别人之前自己肯定先挂了,于是期期艾艾地去跟前台小妹说想换教练。
小妹一脸了解地说:“最后一个学生也要跑了,看来道馆还是留不下方教练。”
“我换了教练,方教练就要被解雇了吗?”叶棠问。
“是啊,你是她最后一个学生了,没有学生道馆就不能再和她续约了。”小妹答。
叶棠很为难,终于还是决定不换教练了,毕竟因为自己害方教练被解雇还是有点内疚。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严师出高徒,叶棠的跆拳道进步飞速,因为她的优秀表现方教练突然多了很多学生,终于不再重点操练叶棠一个人,叶棠长吁了一口气。
不过练了跆拳道,叶棠的精气神的确好了不少,连带着入睡也很容易。
这段时间她的生活简单充实,每天做不完的卷子,练不完的品势,有空画一会画就当做放松了。
人有了目标,似乎有了无穷的精力和干劲,叶棠的目标就是在叶家这张新的画纸上画上她最初最好的一笔。
期末考试叶棠自我感觉考的不错,她去参加休业式拿到的成绩单也证明了她的预感,她的成绩进度很快,这次进了全班前十名,还为此得了一张最佳进步奖的奖状。
叶棠带着成绩单和奖状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情好的哼起外婆常唱给她听的童谣。
骑车路过一家KFC时她似乎看到熟悉的身影,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又调转车头回到了那家KFC。
透过玻璃窗她看到叶父叶母和盛悠悠正坐在KFC靠里面的座位上一边吃东西一边谈笑,叶棠的第一反应是把自己隐藏起来。
叶父叶母脸上都带着宠溺的笑容,盛悠悠一会腻在陈佩兰的怀里揉搓几下,一会抱着叶俊山的胳膊轻摇,三个人似乎谈到什么趣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暖暖的光线下,画面温馨美好,任谁都不会错认这是融洽亲密的一家三口。
这是叶棠怎么努力也融不进去的融洽和亲密——其实孩子对父母撒娇撒痴,甚至无理取闹,无非是有恃无恐,这依恃的就是父母无条件的爱,因这爱做了错事可以得到原谅,因这爱可在父母前面无所顾忌地展露真性情——可是叶棠做不到,她已经忘了上次撒娇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似乎不记得自己也有过这份天赋的技能,她不会也不敢在叶父叶母面前像盛悠悠这般亲昵,可是这却是她盼望的啊……
她终于知道,这几个月叶父叶母经常有事,动辄出去很久,是去见谁去做什么了。
她想,在几何学里,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而她的加入让这个三角形变成了四边形,于是这个结构变得摇摇晃晃了。
那天晚饭,叶父叶母都吃的很少,叶棠状似无意地问:“爸爸、妈妈,下午你们去哪里了?”
陈佩兰忙放下碗筷,掩饰般地答:“没有去哪里啊,就在附近随便走走,是不是,俊山?”
叶俊山也说:“是啊,我和你妈妈在附近散了散步,呵呵。”
叶棠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可是现在她却只觉得难过,那种难过是你明明窥见了秘密,可秘密中的人还在拼命掩饰,而自己也在配合他们掩饰,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已无人能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