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走后第二天,陈佩兰就再次病倒进了医院。
叶俊山要去医院照顾太太,只好问盛棠——哦,不,现在是叶棠了——能不能自己照顾自己,叶棠答可以。
于是叶俊山就把家里的钥匙留给叶棠,还给叶棠留了一些钱,交代她:“如果饿了,就去楼下的饭馆吃饭,或者你想吃什么就自己买,晚上记得锁好门,如果有急事就去找隔壁邻居林老师帮忙,爸爸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的。”
“好。”叶棠答道。
叶棠确实将自己照顾的很好,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她认真的研究了下叶家的布局,叶家房子不大,是两室一厅,悠悠走后叶棠就住在她的房间。
叶太太是个很能干的主妇,将房子打理的干干净净,厨房的边边角角都擦得雪白发亮,阳台上摆着几盆绿意盎然的植物,客厅里还摆着一架钢琴,一定是叶悠悠以前弹的。
房子当然不能和盛家的别墅相比,但是叶棠很开心,因为这是她真正的家、全新的家,她现在要在这张空白的画纸上认真地作画,每一笔都要很小心很慎重,她要绘出一幅这世界上最美好的画……
叶父通知叶棠,周六的时候叶母就可以出院了。
星期五放学后,叶棠认真地打扫了一遍房间,任何小角落都不放过,把浴室的瓷砖擦的闪闪发亮,还把阳台上的花都浇了水。
第二天,她早早就起床去附近的菜市场买新鲜的菜,回到家对照着食谱照葫芦画瓢做菜,为了这顿午饭,她早就拟好了菜单,并且上网查找了食谱。
叶俊山和陈佩兰回到家,发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烧排骨、西红柿炒鸡蛋、蒜蓉菜心,汤是菠菜蛋花汤。
“爸爸、妈妈,你们回来了,可以开饭了!”叶棠微笑着说。
“棠棠,是你做的?真厉害。”叶俊山回应。
三人坐下吃饭,排骨烧的有点焦,菜心炒老了,不过第一次做饭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好吃吗?”叶棠问。
陈佩兰不做声,叶俊山夸奖:“不错不错,棠棠很能干。”
叶棠在盛家就餐养成了席间吃饭不做声的习惯,一时间也不再说话。
席间默默无声,饭后,三个人坐在沙发上仍是静默无语,好像三个打坐入定的高僧一样,气氛莫名的尴尬,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题。
叶俊山打破沉默问起:“棠棠,你不是说你们这周有期中考吗?考的怎么样?”
叶棠有点不好意思地拿出了考试成绩单给爸爸看,语文和英语成绩尚可,但是数学、物理、化学等科目却非常不理想,数学最惨,还没有及格。
叶棠搔搔头小声说:“我上学期耽误了一些功课,所以没有赶上学校的进度,我……”
陈佩兰打断说道:“马上就要中考了,成绩这么差怎么还有心思搞做饭这些花样,心思要用在功课上,悠悠从来都是班级前三名……”说到这里又觉得略有不妥戛然而止。
叶俊山打圆场说:“没关系,不是还有一年吗,棠棠这一年会努力赶上的,是不是啊?”
“爸爸、妈妈,我会努力的!”叶棠保证。
叶棠又把用剩的家用钱还给叶俊山,“爸爸,这是我你给我的八百块钱,我用了七百多,剩下的还给你……”
叶父叶母一起抬头看她,陈佩兰仅入院三天,这三天叶棠的花销竟如此之大,即使去掉这顿饭钱,一个小女孩日常吃饭上学也花不了这么多钱。
“你买了什么东西吗?”陈佩兰问。
“没有。”叶棠也觉察出父母的反应似乎不大对,于是急忙解释,“我……我每天上学放学打的,所以开销可能……有点大……”
“上学放学打的?!”陈佩兰不可思议地说,“呵,真是有钱人家养大的小孩,习惯了出门坐车,以前悠悠都是坐公交车的。”
“我……我有……”叶棠想说,自己有异性恐惧症,坐公交车会吐,可是为什么会有异性恐惧症,这是一个太复杂的故事、太阴暗的过往……
这是她新的画纸,她不想第一笔划上的不是美好,而是污点,于是她接着说:“我不太习惯坐公交车,如果……如果能有辆自行车的话,我可以骑自行车上学。”
“当然可以,”叶俊山应道,又问了一个他一直在思索的问题:“棠棠,你……你和盛家的关系……不大好吗?”
叶棠咬着下嘴唇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肯定地说:“不好,我讨厌盛家,也讨厌盛家人,他们……”
叶棠话还没说完,只听得陈佩兰“啪”的把手里的梨子摔到桌面上,压抑着怒气说道:“盛家养育你十四年,把你养的如此娇贵,就换来你一句一句讨厌吗?寸草尚有报春晖之情,你一个好端端的人却要忘恩负义了吗!”
陈佩兰这一番激烈言辞彻底打破了叶棠向亲生父母倾诉在盛家过往的欲望,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需要一个好的契机,对痛苦的倾诉尤其如是,而叶棠终于也没有找对那个契机。
那天晚上临睡前,叶俊山对陈佩兰说:“佩兰,我觉得你对棠棠的态度似乎有点过了,你不要总拿她和悠悠比……”
“她的确比不上悠悠……”陈佩兰漫不经心地说。
“佩兰!这是你对她的偏见,我倒觉得棠棠谈吐不凡、心思细腻,是个不错的孩子。”
“呵,悠悠品学兼优,钢琴在全国比赛都拿过前三名,她呢,钢琴早就荒废了,成绩还很差,如果不是她回来,悠悠也不会被盛家抢走,悠悠是我们养了十四年的孩子啊……”陈佩兰说着说着眼中有泪花浮现,“她上学放学都要打的,这么会享受的小孩我真是第一次见到。”
“她以前在有钱人家长大,自然各方面条件要比咱们家好一些,上学放学坐私家车也很正常,但是她并不贪恋养父母家的金钱和优越条件,主动回来咱们这,这说明她是个不贪慕虚荣的好孩子。”
“她爸妈来了她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她哥哥恳求她她都不肯开门见一面,无论如何盛家养了她十四年,她竟然一口一个讨厌,怎么会有这么冷酷不通情理的小孩……”陈佩兰说。
“不管怎样,她现在是我们的女儿,佩兰,你不要对她抱有那么深的成见,想一想,我们十四年没有在她身边,从来没有照顾过她……”叶俊山叹气。
“俊山,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做到,我想悠悠,我想的心都痛了……”陈佩兰抽泣起来。
哎,叶俊山也十分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