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发现这一混乱状况的是李师傅,他在楼下久候盛森不至,于是上楼一间间教室来寻,没想到竟发生了惨案,满地的血泊中躺着一个人,盛棠衣冠不整地瑟缩在墙角,盛森定定地立在那仿佛失了魂魄……
李师傅迅速拨打了120急救电话,然后权衡了下眼前的情势做了判断,先是给盛老先生打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又按照盛老先生的指示五分钟后打了110报警。
急救车首先冒雨到达,将何老师紧急送到医院救治,然后盛家的律师第二个到达,他第一句话就是问:“森少爷,棠小姐,现在你们要如实告诉我,你们谁刺伤了那个老师?”
两个人都浑浑噩噩地不做声。
律师气急,再问:“你们谁碰过那把刀?”
两个人依旧不做声。
律师气急败坏,“你们是不是都碰过那把刀,如果是就点点头!”
盛森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几乎就在两分钟后警车也呼啸而至,盛家的律师只来得及再交代盛森兄妹一句话:“森少爷,棠小姐,如果警察问你们是谁刺伤了那个人,你们就说记不清了,你们要争取创造一点时间,盛家会想出对策来帮你们的……”说完看向兄妹俩,却见两人仍一副魂不知何处的样子,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警察迅速封锁了现场,校方也被惊动,警察看到盛森被血糊了一脸,盛棠缩在墙角止不住的呜咽颤抖,只能先派警员将两人先送到医院救治,盛老先生、盛天齐、杨曼云等人听到消息也一起火速赶到了医院。
经过检查,盛森鼻软骨挫伤、身上、脸上多处瘀伤,因为头部被多次撞击还送去拍了CT,幸而情况不严重。
本来盛棠仅是一些擦伤、瘀伤,可是似乎受了很大惊吓,只要窗外闪电划过,她就不受控制地战栗发抖,有人靠近更是尖叫个不停,连杨曼云似乎都不认得了,只抱着头躲在角落里呜呜咽咽含混地说:“我要外婆,外婆,你在哪里,你快来救救棠棠……”
杨曼云气的去拉她,“你又闯了什么祸,你们怎么把那个老师给刺伤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你说……”奈何盛棠根本不理她。
连护士想处理一下她的瘀伤,盛棠也尖叫着挥开,拼命地撕打,甚至用嘴咬护士,她的目光惊惧却凶狠,不容许任何人靠近她一步。
后来又来了几个心理科医生想要安慰说服她也不管用,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医生说:“我看这个女孩受了很大的惊吓,现在的表现很符合创伤后应激综合症的症状特征,我建议尽快把她口中的外婆叫来,这是目前唯一能让她放下戒备的人,时间拖越久对她越不利,现在先给她打一针镇静剂,让她入睡。”
杨曼云无奈,只好给李阿秀打电话,请她赶最早的飞机过来深圳。
盛森的伤势处理后,留守警员要求带回警局进行案件调查,本来警察想带盛森和盛棠一同到派出所,可是看到盛棠的情况只能作罢。
盛家的律师阻拦:“警察同志,我的当事人还是未成年人,而且还受了伤,精神上也是受到了很大刺激,我认为现在带回警局恐怕不太合适,应该让我的当事人留院观察,确认我当事人身体和精神状态没有问题才能够配合警方调查。”
年轻警员说:“哦,原来你是律师啊,那你怎么比我还早出现在案件现场啊,你没听医生说,盛森的伤势没有大碍,倒是那个老师,背部刺的那刀刺破了大血管,还伤及心脏,目前还在手术室抢救呢,听说都下了病危通知书了,你说要不要让你的当事人尽快配合我们警方调查?”
律师接着说:“警察同志,我想你最好搞清楚,我其中一个当事人盛棠小姐衣衫不整,明显有被猥亵侵犯的情形,我当事人盛森先生也为了保护妹妹受了伤,他们两个才是受害者!”
年轻警员不耐烦说:“到底谁是受害者,你、我都没办法判断,我们警察到现场的时候那个老师已经被救护车拉走了,所以我们要先把你的……当事人带回警局进行调查才行。”
盛森没想到他再一次见到赵所长也是在审讯室录口供,赵所长也很惊讶,他对这个在上次绑架案中表现的沉着冷静的少年印象很深刻。
“盛森,你好,又见面了。”赵所长打招呼,录口供的第一步一定要和对方建立良好的沟通,赵所长深谙此道。
盛森此时也终于恢复了神智,“赵所,你好。”
“现在请你说说今天刺伤何老师这件事情发生的经过好吗,越详细越好……”
“……”盛森短暂地沉默了一会,终于咬咬牙开始叙说:“今天……今天打雷暴下大雨,放学后我去接我妹妹盛棠,我到了她的教室找不到她,然后……然后我听见教研室那边有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我妹妹在呼救,我踹开门看见……看见那个人……”盛森抬起头看向赵所,眼睛里面充溢着怒火和愤恨,“他正在……正在猥亵我妹妹……”说到这里,盛森仿佛再也说不下去,腮帮不停地抖动,他用力地咬紧牙关。
“所以你跟他有打斗?”
“是!”盛森沉声道:“我真想打死他!他是老师,他怎么可以做这么无耻的事!”盛森的拳头重重地砸在面前的桌子上。
“那把刀是谁刺的?”
“刀?”
“对,刺在何老师背后的那把刀,是你和盛棠谁刺的,现场只有你们两个人……”
赵所发现面前这个冷静自持的男孩在发抖,他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想到此又放低声调说:“何老师意图**你妹妹,你们反抗过程中失手刺伤他,也是正当防卫,不用害怕,你只要说出事实就好。”
“我……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我……我真的不记得了……”盛森颤抖的更厉害了,用手抚额掩住了眼睛。
赵所这一辈子看过多少人,说是火眼金睛也不过分,他一眼就看出这个男孩远没有他表现的那么慌乱无措。
“我知道你记得,盛森,抬起头来,你不用害怕,你保护了你妹妹,你是个男子汉!可是你要告诉我事实真相,赵叔叔才能想办法帮你!”赵所在他肩博上拍了拍。
“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当时太害怕了……”盛森不为所动。
赵所走出审讯室的时候脾气很不好,这么多年他审讯犯人的技巧、方法一直让局里的小年轻佩服的五体投地,可今天竟然对一个未成年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让他分外气馁。
“赵所,怎么样,口供录好了吗?”一个女警官上前问道。
“没有!你那边呢,那把刀拔出来了吗?”
“在手术过程中拔出来了,已经送到刑事鉴证科了……另外,赵所,盛家的律师要求取保候审,正在外面等着呢。”女警官说。
“我去会会他!”
盛家的律师正等着烦躁不安,他不知道他交代盛森的事情盛森听进去没有,这会看见赵所从审讯室出来马上起身。
“赵所,请问口供录好了吗?”
赵所不做声,反而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就是盛家的律师,听说你比我们警察还提前到现场……”
律师干笑,赶紧问:“如果您录好了口供,我想给我的当事人办理取保候审。”
“不行!”
“赵所,为什么不行,我的当事人还是未成年人,而且是受害者,按照法律程序,我们是可以办理取保候审的。”
“案件还没有调查清楚,口供也没有录完,还不能办理取保候审……我倒是很怀疑,你到了现场是不是对你当事人交代了什么?”
“赵所,请您不要开玩笑……”律师正色道,背心却在微微冒汗,又说:“你现在不让我的当事人办理取保候审,也只能扣留他四十八小时。”
当夜,盛家、顾家和律师一起讨论商议案子的情况。
律师说:“警方不同意办理森少爷取保候审,我猜测是因为森少爷没有说出是谁刺中了那个老师。”然后又不忘表功,“看来我的话森少爷还是听进去了。”
盛老先生焦躁:“那怎么办,难道他们就一直扣着阿森吗?”
顾老先生相对镇定,对盛家的律师说:“现在房间里的人都是我们自家人,你先来全面的梳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可能的发展方向,我们大家一起来想办法。”
盛家的律师说:“李师傅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根据我对李师傅的询问,当时棠小姐靠在墙上,那个老师面对着她倒在地上,森少爷站在后面,而那个老师是背部中刀,根据他们三个人的方位,我判断应该是森少爷刺中了那个老师……当然我已经交代过李师傅在警方询问时对这些情况只回答不知道。”
盛老先生皱眉拍桌,看向旁边的盛天齐骂道:“你养的好女儿,只会惹祸,这下害死阿森了!”
盛天齐压抑着怒火说:“棠棠差点被**,她也是受害者!”
顾博文劝说:“现在当务之急不是争论这个事情,我们先听律师分析一下可能的后果……”
律师接着说:“事情的起因是那个老师意图**棠小姐,森少爷刺中他也是正当防卫,而且棠小姐和森少爷是未成年人,意图**未成年人罪责很重,只不过现在那个老师被刺中背部大血管和心脏,尽管手术完成已经送进ICU,但据说苏醒的概率很小,也就是说他很可能会死亡。如果死亡,森少爷很可能就会被判定为防卫过当……”
“防卫过当会怎样?”
“《刑法》第十七条规定,已满十六周岁的人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八周岁的人犯罪,应当从轻或者减轻处罚。第二十条规定,正当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免除处罚……那阿森是不是也可以免除处罚?”顾博文这个舅舅也一直悬着心,听到这里不禁插嘴问道。
“森少爷已满十六周岁,他也不是被侵害人,即使当时情况危急。他也可以选择刺向肩膀或者腿部等部位,偏偏刺中了那个老师的心脏和大血管,而且他明知道李师傅就在楼下,却没有选择求救,恐怕很难免除处罚,但会减轻处罚力度……”
“你的意思是阿森会坐牢吗?”盛天齐急问。
“防卫过当致人死亡的一般按照“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决,《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条规定,过失致人死亡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森少爷还是未成年人,也是应当从轻判处的情节,所以最重的量刑也就是三年以下,即使上法庭,我也有信心可以控制在一年以下,而且判处缓刑的可能性极大!”
“不行!”盛老先生拍案而起,“缓刑也不行,我不能让我的孙子在人生中有这样一个污点,他一直那么聪明懂事,怎么可以背着一个伤人致死的罪名一辈子!”
顾老先生也不同意,“是的,绝对不行,博雅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我不能辜负博雅,让她唯一的儿子变成杀人凶手,律师,你想想办法,我们要做无罪辩护……”
律师沉默了半晌说:“无罪辩护太难了,除非那个老师能好起来,但是医生说这是小概率事件,其实……”说到这里又有些难以启齿,“其实我赶到现场心里就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所以当时特意问了森少爷和棠小姐是不是都碰过那把刀,当时森少爷点了头,只是……只是……”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快说!”盛老先生催促。
“其实……案发现场只有森少爷和棠小姐,棠小姐是被侵害人,而且……而且棠小姐现在还差几天才满十四周岁,所以……所以如果棠小姐承认是她刺中了那个老师,那么他们两个谁都不用承担刑事责任……”律师终于把他的大胆设想说了出来,一屋子鸦雀无声。
“你让棠棠承认是她刺中了那个老师,那就是让她承认……她就是杀人凶手了……”盛天齐不忍。
盛老先生闻此言火冒三丈,“怎么你还不忍心,要不是你这个女儿惹祸,阿森会落到这个地步!所有的事情都是她惹出来的,那么多女学生,那个老师为什么不骚扰别人单单骚扰她!我看就这么定了!她惹的事情她要善后!”
“爸爸!我说过棠棠是受害者,她还那么小,你没有看到她在医院里一直喊救命,她怕到不敢让任何人靠近,她有多可怜你知不知道……”盛天齐哽咽着说不下去。
“妹夫,”顾博文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盛天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很难过,但是……但是阿森也是你的儿子,我知道你也不想他的人生留下污点,手心手背都是肉,刚才律师的方法也是无奈之下最能两全其美的法子,盛棠那边……”
“盛棠那边让她妈妈去说,我来和她妈妈沟通。”盛老先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