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药汤制成,普生在全村人的瞩目下被喂下汤药。之后,银光包裹着他的身体,如新出的蚕丝,轻盈,透亮,温馨。只见普生呼吸逐渐均匀,脉象也变得柔和起来。
银光消失,普生睁眼,立刻起身,容光焕发。
宇轩无法克制自己喜极而泣的心情,泪流满面。
“怎么回事?傻小子,瞎哭什么劲!”普生睡了这么久,但身边发生的事情还是略有知觉,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同救他的傻儿子斗上一斗。
宇轩一阵乱嚎,渐渐又淹没在村民们一片欢呼雀跃声中。
宇轩喋喋不休,口若悬河,把山上的事情细说一遍,特别是关于灵狐一族的事,他还有许多疑问等待着确认:“老爹,那个叫守护者的妖怪说我是什么狐狸一族的后人,那我岂不是妖怪吗?”
想不到仙雾山居然还有灵狐守护者,若不是触碰到仙雾草,想必他不会轻易现身。灵狐一族灵力超群,早在上古时期就存在,曾作为神族一方参与了神魔之战,与黄帝并肩大战魔王蚩尤,而后因某种原因被遗留在了人界。夏禹治水时,被用来巩固大地之力的奇石——夏禹奇石,正是灵狐一族所创。虽然未能随神灵飞升,但灵狐一族在人界一直自诩为神族,是一个十分骄傲的种族。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就凭你这连鸡都斗不过身板,还敢妄称灵狐一族?看来那只妖怪大概是眼瞎了。”普生大笑道。其实他早就知道宇轩的身世,只是时机尚未成熟,还不能和盘托出。但宇轩此前引发灵力,注满井水一事还徘徊在他脑海里,包括他身边发生的各类奇怪的琐事,他心里有谱,弄不好这小子蕴藏的灵力要更甚他好几倍。
宇轩又变得气鼓鼓的,他受不了老爹总不认可他。
“那位叫玲珑的姑娘,你进来吧。”普生话锋一转,早发觉了门外久立的玲珑。
受了那般严重的冲击,玲珑身上还贴着膏药,但总体来说没受什么内伤,据他所知,守护者守护者的力量不亚于人界任何一位高阶修道中人,玲珑作为凡体,正面遭受他的灵力冲击,居然奇迹般的毫发未损,着实有些蹊跷。
普生上下打量着玲珑,玲珑也打量刚下床的普生。她的第一感觉,此人眼神锐利,似能看穿一切。
“姑娘出自何门何派,怎会到此偏僻荒野?”普生问道。
“小女子无门无派,来到此地,是为寻求仙雾草。”
从玲珑身上散发出的特殊气息引起了他的注意,心中暗想:好强的魔气!能破除太武掌门施放的“无之结界”,轻而易举踏上妖灵繁多的仙雾山,如此奇异的女子来此偏僻荒野有何用意?
普生迫于周围聚集的村民,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闭眼沉思了片刻。
“好吧……这几****便在村中住下,待伤势痊愈后再作打算。”他平静地说道。
是夜,水井边。
梅雨季节,滴雨未下,夜风席卷着沙尘呼啸而过,侵蚀着每一寸还没有完全风化的土地。若不是宇轩的突然爆发,恐怕村民们这几日就无水可吃了。
玲珑拿着仙雾草,在夜幕下独自发呆,仰望没有星星的夜空,回想没有爹娘的过去,以及小时候被江湖人士追杀的日子,感慨良多。山上那妖怪竭尽全力的灵力攻击,被她硬生生接下了,连一丝内伤也没留下。虽说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但也令她十分困扰,这一切都来源于体内的怪病。
普生第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缓缓走上前来,轻声问道:“你可是想用仙雾草来抑制体内的力量?”
虽然知道这个人一定非比寻常,但被这么一问,她还是吓了一跳。
“是……”玲珑诚实地答道,单看表面,普生并没有什么恶意。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仙雾草本就是灵力四溢的仙雾,就算你服下了,也只会使你体内那股力量更加活跃。”
玲珑虽然半信半疑,但听到这里还是很失落。
“外面的人都说我是魔,但我永远都不会承认!我明明是人,我爹是人,我娘也是人,为什么我要是魔?我连这股力量从何而来都不知,为什么要将这种不幸强加于我?”她忽然变得激动起来,说话越来越快,饱含着无尽的冤屈,“其实师父曾让我不要对仙雾草抱有太大希望,然而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治好病的机会,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我都要尝试!便擅自离家,来到这千里之外的仙山。”
“敢问你师父的大名?”
玲珑摇头,她师父已是隐居之人,不便透露姓名。
“凡事皆有两面性,好比你手中的剑,在恶人手中,是杀人的凶器,而在善人手中,是护卫的武器。你只需修生养性,莫轻生恶念,好好控制这股力量,便能造福苍生,化解你心中的疑虑。”
“可此力量与妖魔何异?”
普生摇头,轻抚胡须。
“人与妖魔本无差别,善与恶,真与假,无论人妖,皆是常情。只要潜心修道,普渡众生,又何苦执念于是人,还是妖魔呢?”这话是太武那个老头子曾经教导他的,想不到居然被用来教育起他的后背了,普生感到时光如梭,转眼间已过去这么多年了。
玲珑手托腮,第一次遇到这么理解她的人。外面那些所谓的修道中人,一闻到她体内的魔气就会不由分说刀剑相向,好像她根本就不能活在这世上似的。她拱手相谢,不为别的,就为这人的非同一般。
回屋前,普生还叫住了她。
“玲珑姑娘,可否拜托你一件事?这里恐不久将有一场血光之灾,若我不幸罹难,这之后希望你能代为照看他。他从未涉足尘世,对人情世故尚且一窍不通,若有你这样精明的姑娘家在,老夫也会安心许多。”
“您是说傻大个吗?可是你为什么愿意相信我,难道就不担心我会害他吗?”玲珑思忖起来,她一向独来独往,早已习惯,若轻易带上一个非亲非故的异性同伴,她还不愿接受。
普生不语,用一番微笑带过。
“普生前辈,十六年未见,别来无恙否?”
普生正思索着,风沙之中,千里传音,一个男人嗓音沙哑,带着深邃的回声,令人毛骨悚然。
“竟然这么快就来了!”普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仍然泰然自若,应对自如,只见桃木剑凭空而出,降落到他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