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难耐,晕晕乎乎的我坐在车里极是难受,一个趔趄不稳扑在了他的身上,紧接着就是一阵反胃,一口没忍住就吐在了他的衣服上……
我已是无心关乎他是否嫌弃,总之吐完过后我真是觉得爽快多了。又搭上他的肩,手朝他一伸,不要面皮地讨要礼物:“礼物呢?”
他微一皱眉,反问:“那难道不算吗?”
我摇了摇手,嘟着嘴说:“那是你给叶府的礼物,不是给我的。”
然后他就默声了,也不叫仆人来替他换被我弄的脏臭的袍子。我冷笑他对我的吝啬,便不再烦他,自顾合衣睡去。
第二日醒来,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心烦意乱地骚着头发,大声呼叫着兮夏,把兮夏是好的一惊,连滚带爬地衮到我的面前:“小姐,你怎么了?”
“啊呸!”一根乱发夹在我干裂的嘴巴里,想是醉酒后的我睡姿一定极是难看。
我一面把头发挑出来,一面让兮夏给我倒杯水,兮夏端了水过来说:“小姐,无同公子早些时候来找过您,留了一堆荷包后就走了。”
“荷包?”昨晚喝醉了的我都干了些什么?
兮夏继续解释说:“他说是您托他买的,说钱就不要了,记得欠他一个人情就好。”
我才想到似乎是有那么一回事,真是一喝高什么稀奇的事儿都能干的出来了,但愿我没再做出些其他什么怪异的事就好。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说:“那你把东西拿到我房间里吧。”
然而当荷包来时我整个人都懵了,连连退后几步以避荷包之无穷远:“兮夏,你根本不应该用‘堆’来形容它们,你根本就应该用‘座’来形容它!”荷包之多远超乎我想象,这堆起来都要有我半个人高了,季无同他拿来这些是要作死我啊!
兮夏从“荷包山”上揪了一个下来,里外瞅了瞅,得出结论说:“小姐,这个荷包做工还不错哪!你看,这里面是绒的唉。”一边说,还一边拿着它往我这里走。
“绒的又怎样?”突见她拎着荷包走来。我见到荷包就头疼,她还嬉皮笑脸地拿着它们来靠近我,岂行哉?急言大喝:“唉唉,你怎么过来了?别动,站那儿别动!”
被我一声大喝吓住的兮夏果真不动了,只嘴里憋屈地蹦出几个字:“绒的摸起来舒服嘛......”
“绒的摸起来舒服啊,别家的荷包哪儿有像我这样的,做工这么精细图案还讲究。哎哟,别捣鼓了,这绝对是上等货!”我一边积极地推销我的“荷包”,一边贼眉鼠眼地防着有没有什么熟人。
说来也真是惨,没想到喝醉酒的我居然有这么阔绰,口一张就是一座“荷包”山。
兮夏一面将贴的假胡子粘粘牢,一面小声问我:“小姐,我们这样……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放心!”我一拍她的肩膀,“我的伪装术你就放心好了!”
“但是……我们来青楼真的好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青楼里花姑娘那么多,荷包肯定能卖的出去。放心,我们又不是来嫖的,何况我们只是站在门口而已。”
兮夏将信将疑点了点头。
青楼门口的姑娘确实不少,但却鲜有问津我香包的。莫不是她们觉得这玩意儿过于寻常,都不屑来买吗?
正是纳闷之时,突然一阵杨花之香飘然而至。我鼻子一紧,一个没忍住就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头之余,抬眼就看见了眯着眼睛打量我的季无同。
季季季无同?
兮夏一紧张,手都开始发抖,搞得我也有些心慌。不过我对我的伪装术还是很有信心的,他应该没那么快认出我们……吧?
“挽香小姐?”
此句一出口,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我不是粘了胡子了吗?怎么这么快他就认出我了?
“咳咳……”即便被敌人发现了真面目,也要保持镇定。我机智地话锋一转,粗着嗓子问他:“公子要买些香包带给里面的姑娘们吗?这荷包绒得很,佩戴在身上又极其地香,可是与别家的不一样呢。”
季无同闻言,哭笑不得。好在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我的小算盘,便建议说:“你站在门口也卖不出去,不如你们随我一道儿进去?”
进青楼?!
那是相当地刺激啊!
我用力地点头,拉着兮夏跟在季无同的后面。他随便打发给龟公,便放我们进去了。
说起来,青楼和红楼虽然同属于风月场所,但到底还是有很大不同的。那红楼是披着古董店外衣的高级休闲会所,而这青楼却着实是真真切切的妓院。声色犬马,欲仙欲死,毫不遮掩的旖旎春光,在这青楼里可是看得分外通透。脂粉味儿扑鼻而来,一进门儿季无同就被里面的姑娘们团团围住,簇拥着拉他坐下,看来这小子是这青楼里的常客哪。
“哎呀季公子你可总算是来了,真是想死奴家了呢~”,“季公子,今天你要翻哪家的牌啊?”,“季公子,这回子你可带了点好玩的物件儿来了?”
季无同左拥右抱,春光满面。他揪了揪坐在他腿上女子的鼻头,道:“还真被你说中了,我真是带来了好东西。”而后他手朝我一招,我立马会意抱了一堆香包腆到他跟前,积极推销:“公子您可真是有眼光,这些香包可是与别家的不一样。您瞧瞧,这里面可是鸭绒的,能保持更长时间的香味呢!姑娘家戴了也舒服,样式也好看!”
季无同随意拿了一个,赠于坐腿上的那名鸨女:“喏,赏你的。”
鸨女见季无同赏赐了东西给她,也不管这物件儿是否值钱,总之凭他公子哥的身份,那也得是莫大的荣幸。满面欢喜地接了来,佯装仔细欣赏,附和着笑说:“公子真有眼光,奴家喜欢得紧呢!”
此言一出,旁边那些鸨姐儿们都红了眼的,纷纷跟季无同讨要,而他则笑拒道:“好东西哪里能人人都有份,我这香包可是只送梨香一人。”
“好啊公子,你就只偏心梨香。咱们这些姐妹可都要吃醋了呢!罚酒,罚酒!”
“对对,要罚要罚……”
季无同被一层一层围住,那些鸨姐们倒把我挤了出来。嘁,早就知他这人靠不住,还说要帮我卖出去来着。现在好,倒让他讨了姑娘的欢心,却把我们撂在一边。
我默默白他好几眼,兀自拉着兮夏在青楼里打转。我放眼看去,啧啧啧,这青楼里的春色当真是格外撩人啊!
那边有位客人搂了鸨女的腰肢,掐得人家姑娘嗔叫起来。兮夏见此,忙用手挡住眼睛,嘴上默念“非礼勿视”,手指却留了条小缝偷偷窥看。
我也正是看得起劲,突然一位鸨姐扭捏着身子就走了过来:“喂,你这儿香包怎么卖的?”
生意来了!立马收了魂,卖出我人生中第一个香包。而后又有一个鸨姐过来问我买,接着又一个,又一个……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些荷包通通给卖光了,这青楼里就都人手一个荷包了。
我是没想到这么快这香包的销量就能蹭蹭地上去,回头想想大概是方才季无同那一出戏演得恰到好处。让众人艳羡名唤“梨香”的女子,更是艳羡她手上的荷包。方才还误解他来着,现在想想他倒也是聪明。
我掂了掂手上沉重的钱袋,心里一阵开心。正想找季无同向他道谢来着,他就正好出现在我面前。
“我方才还没问你......”季无同围着我绕了一圈,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盯得我全身发毛,“我帮叶流苏买下来的香包,怎么是你这个妹妹出来卖呢?”
此话一出,我心里一个咯噔。我便知道,他早就怀疑着什么了,现在看他的样子,肯定是猜的十之八九,如今这番不过是在试探我罢了。
我还未解释些什么,他看到我紧张得脸都发白,突然朗声一笑说:“好在我是局外人,不然就凭我认出了你,可是讨不着什么好果子吃。”
他讨不到好果子吃,我更讨不到好果子吃啊!他要说出去,我就是欺君之罪啊!
刚想说点什么,突然就听得“当啷”一声,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砸了圆凳,正冲着一鸨女发着火。我定睛一看,咦,那哭着的鸨女不就是刚才的梨香吗?
我拉了拉季无同的袖子,指了指梨香,说:“唉,你的女人唉,不去救救她吗?”
季无同瞥了瞥,双手一摊说:“爱莫能助,她摊上的可是振威校尉,我一个游手好闲之人,自然是惹不起。”
刚才还让梨香坐在他腿上,两人打情骂俏得欢快,这一摊上事了就撒手什么也不管。啧啧,这季无同可真是薄情。
那位振威校尉喝得挺高,他一脚站上桌上,还一个劲儿地拉着哭哭啼啼的梨香,非要她陪着自己一起上来喝酒。梨香此刻吓得魂都丢了,哪儿有那心思陪着他一块儿疯?
“妈呀!妈呀!妈呀!”兮夏一面捂着脸一面暗暗叫,这孩子大概是初次来到这种地方,看到这么暴力的场面大约是受了惊吓了吧。“小姐!小姐!你快看,哎呀呀!”
我一看,哎呀呀,真是作孽。那振威校尉见梨香死活不肯附和他,就拿起酒壶直接浇在梨香的头上,弄得那梨香全身湿哒哒的,小姑娘本来好看的妆容也瞬间毁了,正是哭得伤心。而校尉见梨香越是哭得凶,越是开心,浇完一壶又拎起一壶,正要继续时,听得有人大吼一声:“住手!”
我们循声望去,则是见一男子拨开人群走来。季无同定睛一瞧,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咋舌说:“啧啧,他摊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