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年级的期末考试在一片哀叹声中如约结束,理科和文科第一次用综合卷,施童做的不太顺手,考文科的过程就像是植物大战僵尸,题量很大而且考点非常细,一波波袭来,施童写的应接不暇,恨不得多生几双手。伴随着最后一门科目的铃响,她盯着密密麻麻的答案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甩了甩写的酸痛的手。就这样吧,不管结果,索性是考完了。想到数学竞赛班要利用即将到来的寒假进行集训,期待和喜悦如春藤般在心底抽根发芽,虽然整个寒假被排的满满当当没有一点空余时间,但是毕竟是和苏奕涵代表班级并肩作战不是嘛。施童想着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迅速的整理好书包,刚回到自己班级,课桌和书籍四散,到处都是议论考试答案或者假期出游计划的嘈杂声。看到施童后,全班目光一致齐刷刷的射向她。不知是谁,大声的嚷了一句:“班长在办公室里!”同学哄堂大笑。成绩和八卦,永远是这群少男少女们亘古不变的经典话题。
施童摇了摇头沉默的回到座位,自从上次800米摔倒之后,苏奕涵和她就成为全班打趣和八卦的对象。“考得怎么样?”郑锡坤桌前摊着几张涂画的很潦草的演算纸,转着笔。
“还行吧,文综估计是要跪了。”她朝他无奈的吐了吐舌头,“老师什么时候来?”
“不知道,等老大回来吧。”郑锡坤怔了怔,盯着施童的手腕,停下手上转笔的动作。
“怎么了?”施童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手臂,不明所以的问道。
“哦,你今天穿得很好看,”郑锡坤勉强地笑了笑,“老大手上的那串佛珠,是你送的吧?”他的声音有些酸涩,别过脸去。
施童哑然的回望他,脸色微红:“哦,那个……。”
“你下午有什么安排?”郑锡坤见施童面色有些尴尬,适时的转换了话题。
“噢,还没想好——”
“那就去看篮球比赛吧,待会放学在操场,我们班对二班。”郑锡坤生硬的打断施童,再说话时有些发涩,“老大也去的。人家二班都有女生拉拉队呢,我们班倒是没人看。趁考完,要尽兴的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说完郑锡坤用手比了个刀削的姿势。
施童噗嗤一声笑出来,“行啊。”说话间,苏奕涵抱着一叠试卷走进教室,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羽绒背心和款式简单的黑色牛仔长裤,笔直的裤筒使腿显得更加修长,低着头用抹布把讲台擦了一圈,然后工工整整的放好试卷。施童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苏奕涵只留给她半张脸,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太过俊朗耀眼。他目光扫了一圈教室,施童感觉他的目光好像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继而从讲台旁的粉笔盒里抽出一支白色粉笔,沉稳清冽的声音响起:“今天下午齐老师开会,我把寒假作业抄给大家。今年作业按照上次考试排名分段,不同分数段的同学作业不一样,你们只要抄自己排位段里的作业就可以了!”
“靠!凭什么作业还能不一样,歧视差生么~”教室里不知谁的声音忽然硬生生的响起,话语间夹杂着强烈的不满。一时间全班跟炸开了锅一般骚动不已议论纷纷,施童看着面红耳赤的抗议和越发失控的局面,目光不自觉的移到苏奕涵身上。“我也觉得老师的决定有失公平。”等骚动声渐渐消去,他淡淡的说,气息非常平稳。“给大家两个选择,一是把我写的作业抄下来。二是,如果你们要抗议的话,我有个好点子”,说着放下粉笔,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从书包里抽出画架一般大的两张A4纸,“全班人可以联名抗议,我写抗议书,你们签字。”说完嘴角勾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不过签字是个问题,签在最前面的同学肯定会作为带头人被老师找,我看不如画几个圆大家围着圈签字。”
之后,施童惊讶的发现全班皆是静默下来。苏奕涵背对着大家用粉笔流畅的在黑板上抄作业,字有种娟秀的刚力,一笔一划挺直而不失美感。大家井然有序的传递着苏奕涵拿出的A4纸,一边签名一边任命的抄作业。苏奕涵总是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淡然气场把所有人驯服的服服帖帖,就像是家长处理他们不谙世事吵吵嚷嚷的小孩,几句话都能让哭闹的我们闭上嘴巴。
除了几个傲娇听话的中国好学生,大多数同学在联名书上都围着圈签了字。苏奕涵抄好作业拿起抗议书微笑着:“大家可以离开了,寒假愉快!”,话音刚落,桌子推动和收拾书本可令哐啷的交错声淹没在一片热闹的欢呼声中,苏奕涵的视线停留在靠窗的位置上。他迟疑了一下,走向施童,还没说话就看见郑锡坤拍着他的肩膀,“老大,放心!嫂子要去观摩我们比赛,球队已经准备好接受检阅。”说完腰杆挺直,伸手做了个夸张的敬礼姿势。
周围人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们,还留在教室里的人随之哈哈狂笑起来:“施童班嫂,受我一拜。”边笑边乱喊一气。
施童羞赧难忍,面色通红,迅速的站起身整理课本。
“闭上你的嘴。一会球场集合,我先去趟办公室。”苏奕涵看了一眼郑锡坤,便对施童说:“大家开玩笑的,你别理就好。”脸上浮出一丝难掩的红晕。
“抱也抱过了,现在连佛珠都送了,还有什么好掩饰的。”等苏奕涵走后,郑锡坤顿顿地朝施童吐了个舌头。
“什么,你?”施童哑然。
“那天我也在你楼下,本来想问问你好了没有,结果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郑锡坤收拾好书包,拿起篮球,朝施童扯出一丝笑,眼神有点落寞。“不过那天之后你应该全好了吧。”说完招朋呼友的跟一群男生勾肩搭背的下了楼。
施童忽然觉得心里柔软的一部分被生硬的一扯,扯出一丝莫名的感动,顿顿地生疼。她想起林萍说的,郑锡坤在她昏倒的时候第一时间冲过来,甚至关心的在楼下等她,纵使平时再过毒舌,但确是一点一滴在她看不见的角落里投射关爱,如同清冷街道上一盏或明或亮的孤灯,昏黄到被忽视,依旧以自己的方式闪烁光亮,细微,直到无微不至。
施童叹了口气,她不愿再往更深层次的源头触碰,郑锡坤是她相爱相杀的铁杆同桌仅此而已,她对他,眼里却始终无法摆出明确的距离,隔阂对任何人都好,只是她做不到。真是自私,也是足够的矫情的了。
篮球上热闹非凡,尽管天空非常暗沉,太阳被厚重压抑的云层隐去了,冰冷刺骨的寒风带着湿漉漉的气息预兆着寒假真正拉开序幕。到处是换战衣和战靴做准备活动的运动员,三三两两的女生站在边线边上冻得满脸通红,不住地搓手跺脚,在某个男生出场之后适时的尖叫一下感慨他举手投足间的英气逼人。
比赛在一片欢呼声中拉开序幕,施童寻了一块空地把书包垫在身下托着腮注视着场上的焦灼局势,几个回合下来一班二班比分死死的咬的很紧,时不时爆出的三分球总能引起一阵持续的尖叫和鼓掌声。施童看着郑锡坤一个侧身回防后大力起跳直接将球灌入对方的球框一连串动作流畅如水,球框在力度的余威下战战兢兢的微微颤动,她发现球场上的郑锡坤也有一种灼人的魅力,不同于苏奕涵清冽和温柔的气质,他是一种刀刻般的刚性,就像他春寒料峭的侧颜,轮廓线条凛直分明到没有任何回旋的圆滑,他就是执大板一路高歌大江东去的血性男孩,浑身流淌着逼人的英气让你无法忽略,必须直视。
施童一面关注着场上的局势一面心不在焉的望向教学楼,眼神飘忽有些神不守舍。“苏奕涵来了!”骚动的人群在一片惊叫声中自然的散开,施童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他已经换上了蓝色的队服,外面随意搭着一件白色的运动外套,像是一路小跑过来微微喘着气,顾盼之间似乎已经捕捉到了施童,眼眸里流转着灿然的笑意,运动服领子上的蓝色条纹把他白皙的脸衬托的愈发精致,额前碎发随着寒风滑到眼帘处,明暗黑白间生动异常,帅到惨绝人寰。带着青葱岁月里固有的骄傲和自信,飞扬和张扬的他,完完整整的占据了施童所有的视线和情绪。低眉浅笑美得如同一束璀璨的光。
视线相间,鹊桥相隔,脉脉情相牵。
苏奕涵像是松了一口气走向施童,在一束束追随他的女生们灼热到足以烧焦人的惊诧目光里,把身上的白色外套自然的脱下来趁施童还在发呆的时候经轻轻挂在了她的手上,“帮我拿一下。”然后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无以复加的笑容,便向球场迅速跑去。
周围人的议论清晰入耳把独自缩在拐角的她推向风口浪尖和瞩目的焦点处。
“看,那个女生是谁!”
“跟苏奕涵什么关系?”
“不知道啊!他女朋友吧,不然为什么把衣服给她!”
心心念念的场景像是错乱了施童的时空,她的思路蹁跹,习惯了仰望的人如今近在咫尺。施童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如何更迭,她只有仓皇的投出目光,让它追随着衣服的主人,在激荡青春的球场上看着他起跳投篮,然后心情像现在这般灌了蜜般开怀,直至夕阳的余晖把眼前的一切镀上金色,明晃晃的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