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无表情,缓缓关上病房的门,回身抬头的一瞬间,看见了一道惊讶、诧异的目光。
秦兖州呆呆立在一群人中间,直直的看着我。
他身前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黑色手工西服,微微有些发胖,眉眼疏淡,高挺的鼻子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略一打量我,便伸出白皙的手,低声沉痛的说道:“席总,你好,听你叔叔说,最近好似生了重病,而今老太太又去世,还是保重身体,节哀顺变。”
我怔了怔,随即也伸出手,握住他干燥浑圆的手,“多谢秦总挂怀,”我正不知道接下去还要说些什么,看见大伯、二伯围了上来,忙借机退后,经过秦兖州身边,略微停了停,秦兖州望了一眼雪敏,而后目光浓浓望了一眼我,才轻轻说道:“好久不见,我替你带了礼物,改天拿给你吧。”
奶奶来江南找我算账,却客死异乡,怎么也算不得是喜丧,卫亦多事之秋,所以,尽管江北江南隔着一道淮河,来送奶奶回江北的,除了世代交好的秦家,竟是没有多少人,奶奶生平最喜热闹,却走的如此萧瑟,父亲一路嚎啕大哭着,一边数落我,我站在成成身后,面无表情,也没落泪,成成更是冷眼旁观,终于不耐烦的顶了父亲一句,“烦不烦,小心奶奶被你哭醒,骂你吵到她。”
父亲气急,怒吼,“看看,这就是我养的一双儿女,”
成成冷声说,“你不说大家也知道你从没养过我们。”
父亲气的哆嗦起来,我看他两大有将吵架演化到斗殴的架势,忙喝住成成。
于是在众人皱眉厌恶的注视下,我们这古怪异常的一家人,在他们古古怪怪的眼神中,更加的古怪了,我轻轻叹气,将成成拖着退到送葬队伍最后。
秦兖州也在最后,他脸上还残余着西北的风尘,望了我一眼,表情如初的问,“你是卫氏宗亲吗?”
整整过去了三天,他居然没有调查过我,而是等着问我本人,我一时喉间晦涩,愣了良久才终于开口,开口却是艰难的。
我吞吞吐吐的说,“不是,我是??????是孙女,”我顿了顿,还是艰难的说,“我是卫云的长女。”
秦兖州“噢”了一声,“是我糊涂了,那日父亲称呼你为席总,我就该想到,你是席氏总裁,Moly。”
我呐呐,“对不起,我不该瞒你。”
他摇摇头,目光钉在我身上,柔声说道:“你并没瞒我什么,你说你家经营餐馆,你说你自小父母离心,没得过亲人温暖,你还说,你从小一人在国外生活,比较独立,是我太粗心,从没认真想过你的家,你的家人。”
我嘴唇嗫嚅,“可是我???????,有所隐瞒。”
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那个人没有一些隐私,我想你瞒我必有非瞒不可的理由,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奶奶的丧礼完毕,我再来江南找你。”
我和成成并没回江北参加奶奶的葬礼,父亲让我们滚!
我领着弟弟,在回老宅的路上,遇见路虎拦路,车窗打开,James文探出头,眼神锐利的扫了我一眼,随即浅淡一笑,笑容短暂既失,“好巧!”
我也从车内探出头,“教授是去送奶奶的吗?姐姐他们刚到江边,大概还没有过江吧!”
他点点头,随即语气沉静的说,“节哀顺变。”
我垂头道谢,车窗合上,阿芽叹了口气,轻轻赞道:“这就是欧阳教授啊,非同凡响,果然非同凡响。”
成成点头说,“是啊,这个人是唯一一个长的比我帅,我还不讨厌的人,”
我冷冷盯着他,“你认识欧阳教授?”
他慌忙摇头,“不认识啊!”
我瞪着他,“否认的那么快,就是认识了,怎么认识的?”
谎言被戳穿,他垂头丧气小声说,“前年在科罗拉多攀岩,不是James救,我差点没命,”
科罗拉多攀岩,前年?前年我都不认识James文,我气的浑身哆嗦,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竟敢去科罗拉多攀岩,还差点没命,我一把掐住他的耳朵,冷冷说道:“你前年就去攀岩了,本事不小嘛,正好德州席氏罐头厂缺一名主管,我看你非常适合。今年就去那里吧。”
成成捂着耳朵大叫,“不是啊,Moly,姐姐,你轻点,德州罐头厂?那儿没有席氏的工厂吧,就是有,也是加工蚊子的,我不去。”
我冷冷睨他一眼,“怕是由不得你。”
成成一边掩着被我掐红的耳朵,一边向阿芽、阿木求助,二人转头看我阴沉的脸,没敢吱声,成成也觉出今天气氛不对,没敢再抗议。
他自出生到现在,只见过奶奶两三次,对奶奶的理解尚处在发音阶段,自然不明白我心里有怎样的感受。临下车的时候还过来安慰我,人老了不就得死吗,卫老太太去见我主耶稣,该是多幸福的一件事,Moly就不要难过了。
我向阿木要了他跑车的钥匙,想开车去兜兜风。
晚上九时,我来到了YJ大学图书馆门前,学校放假,校园里静悄悄的,图书馆也关闭了,默默站了许久,茫茫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来这里做什么,立了许久,回身准备折回去,刚一转头,便看见傅天琊站在不远处。
“来找我?”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心情很不好?”
我点点头,“我奶奶去世了,和我有直接关系。”
他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淡淡问道:“你是故意的吗?”
我摇摇头。
“生老病死,本是天理,既然不是故意的,又何必自责。”
他缓缓走到我身畔,俯下身子,低头看了看我的脸,舒眉一笑道:“不是说被背就有好心情吗?我背你走走吧。”
我趴在傅天琊的背上,他背着我慢慢向图书馆后的树林行去,我们走啊走,走啊走的,不知道走了多久,心里沉沉的郁气终于慢慢释开,整个心轻了起来,。
我突然想起来问他,“傅天琊,我们走了多久了,你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