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有清朝人,好似还有穿汉服唐装的,我满脸惊异的猜测,“这些人不会是不同朝代的吧?”
“上到上古,下到现代,总有那么几个不愿入轮回、不想受命运摆布的,一直坚持着自己想坚持的,固执着一个信念。”
他走到我身边,微微弯腰靠近我,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揽在我肩上,安慰般轻轻拍了拍,指着一名身穿汉服的年轻人,清白的脸色,鬓发散乱,有松柏一般的背,虽是跪着的,却透着一股铮铮铁气。
“他叫韩袭瑾,从唐朝起,便是金陵城隍,他的心结是那场杀了三十万冤魂的大屠杀。”
“你说的是南京大屠杀?”
他点点头,“本来人间的事,神界是不会插手的,可是眼看着自己辖下的百姓如猪狗般被屠戮,他作为一城父母官,怎能无动于衷,于是他硬闯神界,被打去千年道行,失了仙骨,自此游荡尘世,不寂不灭,可是三十万冤魂无辜枉死,入不得轮回,只能在幽冥道弱水畔游荡,他请我代他向天帝求情,****那些冤魂入轮回。”
我抬头问,“他们死的那么惨,为什么入不了轮回?”
“阳寿未到的凡人大多数是不能入轮回的,需要天界****。”
“可是他们都是无辜的被杀死的。”
“人数太多,怨气凝结不散,天界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轻轻叹出一口气,他又指着跪在中央一名浑身是血的女子,幽幽的叹,“苦思搜诗灯下吟,不眠长夜怕寒衾;
满庭木叶愁风起,透幌纱窗惜月沈。疏散未闻终随愿,盛衰空见本来心;幽栖莫定梧桐树,暮雀啾啾空绕林。”
我小时候虽然受过爷爷教诲,但到底国学底子单薄,虽然睁圆眼珠听的很认真,只觉他吟的这首诗凄凉苦楚,但是什么意思,终究听的一头雾水。
“她是谁呀?”
“唐朝著名女诗人鱼玄机,听过吗?”
我绷着嘴,不好意思的摇摇头,这著名和不著名对我来说没区别,古代女诗人我只知道李清照,而且仅此一人,于是我答:“没有。”
“她少时便有才名,后得恩师温庭筠悉心栽培,爱上了自己的老师,可惜终是有缘无分,她自此心冷,按照恩师的意思,嫁给李亿为妾,却不容于李家,之后出家从道,因为和侍女绿翘争风吃醋,失手杀死了她,被判斩刑。”
我对这些风流韵事素来不感兴趣,闷闷的说,“杀人偿命,这都过去几千年了,她还执着个什么?”
“红尘一妄人罢了,她认为自己杀人偿命并不冤屈,但却希望能和温庭筠做一世夫妻,否则永不入轮回。”
我不以为然的说,“听你这么说,她也怪可怜的,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天帝为什么不成全了她。”
他刮了我一眼,轻声喟叹,“胖墩,人有人道,天有天规,你不懂的。”
“法理也要顾念人情嘛,难怪你要躲他们,莫非你也狠心不去帮他们?”
他关上窗户,冷着脸拉下眼皮瞧我,“你认为我没帮他们吗?”
我笑一笑,双手虚空做出追捧的手势,挑着眉毛,用崇敬的口气说,“当然没有了,你最好,你最最善良,你最最最神通广大,你谁呀!是神啊!”
他眼里都是笑,脸上却一派庄严肃穆,叉开五指将我涎着的脸推远,微微吐出一口气,“每年都为这些和天帝闹得很不愉快。”
我疑惑着,随即反应过来,推开窗口冲着外面大喊,“傅天琊会帮你们的,不必担心,别跪着了,外面多冷啊。”
我差点没拦住自己说,要不你们进屋里来吧,屋里暖和。
外面的哭声渐渐停歇,冷月下清辉万里,渐渐的满院子的游魂一个个消失了。
“你不怕他们以后找你?”
“找我做什么?”
他傲然说道:“我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他们可能更容易会找到你。”
我“切”了一声,跟我摆谱,那天让他看看我出席席氏年会时的阵仗,可我好像不是那么臭显摆的人。
“你在心里骂我,我可是会知道的。”
他一边说,一边推开门朝外面走去。
我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们会以为,我是你的秘书?”
傅天琊冷冷回过头,“你觉得呢?”
我大惊失色,“这可不行的。”
“你刚才不是喊得很起劲吗?”
我抱住他胳膊,“不是呀,大哥,不,城隍,不是,神仙,也不是,傅天琊,我刚才不是帮你助威来着,否则你这好人岂不要白当了,你不能卸磨杀驴的。”
“你不经我同意,擅自替我做主,这是神对你的惩罚。”
我愤愤不平,“少拿神的名义做自己的事,你可是知道我最胆小,最怕鬼了,吓死了我谁负责?”
眼见着他马上要出门去了,我慌忙追上去,“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给我站住,傅天琊,我会被吓死的,真的。”
他停下来转过头,“那关我什么事?”
我一下子发飙,“这是一个神能说出来的话吗?”
他张了半天嘴,深吸了一口气,点着我的鼻子无可奈何的说,“我做了二十年的人,两千多年的城隍,看尽世间百态,没见过你这么烦的人,真是怕你了。”
我得意洋洋,一把扯住他袖子,“我怕鬼,你不要丢下我,帮我把问题解决了再走。”
“你对神拉拉扯扯,是对神的大不敬,放手。”
我充耳不闻。
“胖墩,放手!”
我不理不睬,对他摆手吐舌头,“我就不放手,你是能打我还是要咬我?”
我死命扯着他不放手,他最后对我无可奈何,只得说,“只要不随身带着玉珏就没有事。”
我苦着脸“啊”了一声,“原来这东西招鬼啊,你这不是害我吗!”
“这玉珏上有我的灵气,怎么会是招鬼的,”他撑着头,“好了,你既然害怕招鬼,那还我好了。”
我护住手中玉珏,翻着白眼狠声说,“不给,送人的东西再要回去,对人来说叫不讲信用,对神来说,就是不要脸,你要脸不要?”
他反抓住我胳膊,“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敢骂我不要脸。”
“你这不是还没要回去吗?顶多是不要脸未遂。”
他伸手揪住我一边的脸蛋,故态复萌的使劲拧了拧,不解气般又换了一只手,拧了我另一边,而且专挑脸上肉厚的地方下手,我被他拧的疼的“嗷嗷”叫,放声大吼,“放手、放手,不放手我喊了,”
他冷冷笑,“好啊,你喊一个我瞧瞧。”
我放声大喊,“快来看啊,神在欺负人了。”
我第二句还没喊出来,就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捂住了嘴,我在他指缝间呜呜咽咽,“快来······看啊,神要······杀人······灭口······。”
我被傅天琊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