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柔和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浓浓的慈祥和睿智,“我很抱歉当年你父亲对你所做的不智之举,也很抱歉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和做父亲应尽的责任。我们卫家真的对不起你们。”
我悠悠一笑,“大伯都说了,父亲当年做了一个不智之举,他就那么一点IQ,我又怎么能怪他了,席氏发展几百年,有自己独特的生存方式,我从没觉得母亲的不幸、我和弟弟没有得到家庭的温暖,是因为父亲。”
“你很像你的母亲。”
我不置可否、漫不经心的说,“我是妈咪的女儿吗!大伯还是想谈席氏入资卫亦的事吗,大伯,你知道的,席氏虽然是一个家族企业,可是它的运营管理完全是集团化的,卫亦并不符合入资的条件,西雅图和墨西哥的董事会是通不过提案的。”
“你母亲来到中国,创立了席氏江南集团,我听说江南集团在席氏三大分部中,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席氏早已不是当年的席氏,你也长大了。”他坐直了身子,认真的看着我,“Moiy,你是商业天才,你比你的母亲还要优秀。”
我满足的微笑,“能得到长辈如此的夸赞,我很荣幸,不过,大伯,我是个很普通的孩子,不过是用功一点罢了。”
“你十二岁的时候入斯坦福,十六岁进入MIT,在入YJ大学之前,你拿到了斯坦福分子生物学博士和MIT的MBA,你一直在求学的同时,管理着江南、西雅图,墨西哥的业务,我们卫家能出你这样的人才,真是祖上庇佑。”
我垂下眼皮,“犹太人和亚洲人拥有世界上最聪明的脑袋,曾经有位中国留学生跨学科拿了十多个博士学位,我这点简历不足为奇,否则,我不会跑到天城去读本科。”
“孩子,你到天城来,我想不只是来读书的吧,你在恩桥还拿过一个文学学位。在商界,有你这样经历的也许并非特例,但也怕是凤毛麟角了。”他开始沉声叹息,“你或许对卫亦从没在意过,这些年,随着许多海外企业的投资,还有像席氏这样的华人企业的回归,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卫亦的发展陷入瓶颈,”
我望着眼前这位有些疲倦的长辈,听着外面他羽翼下欢声笑语的卫氏子孙,卫亦的状况虽然没有他描述的惨淡,但的确这几年卫亦的发展不尽如人意。
“席莫,我相信在席氏的指引下,卫亦会发展的更好。”
我继续盯着他暗沉的眼底,开始明白以退为进这个成语的真谛,我对这样的谈话氛围很是不适应,虽然我自认心肠从来都是硬的,父亲十年前的那次动作,卫氏没有参与,我那时很佩服大伯的远见。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席氏的后面不是外公、不是妈咪、也不是我,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长大了,我垂下头,想对他以退为进的策略视而不见。
沉默了许久,我再一次抬起头,望了望宽阔的阳台,快正午的阳光虽然很是刺眼,但经过了防辐射围帘的过滤,温暖舒适。
我从大伯的眼神中,已经读到了他觉的我应该作为卫氏子孙应该尽的义务。
“伯父,如果席氏入资卫亦,按照西雅图那些人的思维,这将意味着兼并,卫氏的香料在江北独一无二,我不希望它就此淹没。”
他突然站起来,炙热的眼神紧紧盯着我,“大伯就知道你会帮我们的。”
我站起来,柔声对他说,“我今天来参加奶奶的寿宴,就意味着席氏会帮忙,但是,大伯,我是个商人,在商言商,我希望大伯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走出卫宅的后花园,园中靠墙生长着一株桂花树,桂花早已凋零,叶子掉的满地都是,我从园子低矮的篱笆望过去,大批的宾客已经开始陆续登门,我在一群衣衫楚丽间,看见了秦兖州的身影,他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的风衣,身姿修长,依然是干净细碎的头发,走姿有些懒散、有些随性,有人冲他点头致意,他礼貌性的点头,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容,被秋日的风一吹,便散了。
“卫家对于我们席家来说,只是贡献了一颗精子。”阿芽小声的说。
我揽着她的肩,“没结婚的姑娘,别这么粗俗,”接着又说,“你数错了,不是一颗精子,是两颗。”
也或许真是一颗,我记得小时候父母吵架,父亲说我是野种。
天城秦家,天城秦家是正真的世家,它同沂南裴家,平阳欧阳家,共称江北三大世家,父亲出身的卫家,若同这三大世家比,只能给人家当当门童。
秦家有许多不可说的历史,据说他们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北宋,北宋有诗人名秦子怡,少有才名,因慕东京繁华,特来游幸,为人豪爽,挥金如土,一时京城名士纷纷结交,不过一年光景,身上钱财用尽,就在大家以为他要穷困潦倒,露宿街头的时候,他用一只玉如意盘下了一家店铺,不过几月光景,便日进斗金,他说,生财如养水,竭泽必枯,死水易臭,只有生生不息,才可活力无限。
人都说他那里是姓秦,明明该姓赵,他明明就是财神赵公明转世。
秦家从上世纪开始做洋行,在华尔街好几家银行有股份,在江北,秦家有自己独立的银行。
我在西雅图的精英社交宴和MIT华人同学会上,见过几位秦门公子,谈吐儒雅,口吐元宝,讲的都是资本运营之道,我是从没想着秦家出了一朵奇葩秦兖州,在国内,不光没想着出国实践,也没在一流的美院学油画,如果我不回国,怎么能想到秦兖州,会是秦氏掌门人,会赢中心银行的总裁秦途安的长子。
我对他一见倾心,再见更倾心。
我在车里换上一套休闲装,打发阿木、阿芽回去,然后在出卫家的盘山公路上守株待兔。
我待的这只兔子就是秦兖州。
我躲在弯道最急的一处草丛中,一边浏览手机上的西海岸席氏的股票,一边打瞌睡,好不容易看见秦兖州的白色跑车缓慢的绕着弯道过来,忙跳出来,大声招呼,他停下车,从车内探出头。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笑,“爬山,锻炼,减肥。”
“你从天城到千玺来爬山,精神可嘉,那你拦我做什么?”
“我从小梦想坐一回兰博基尼,但终究没有机会,今天好不容易看着一辆,我就这么一挥手,一拦,结果原来是你,好巧,好有缘啊!”
“我听林元说,你家不穷。”
我笑,“是不穷,但我家没有兰博基尼。”
他歪着乌黑的墨镜,叹了口气,指一指副驾驶座,“上来吧!”
我蹭上他的车,马上反客为主,在他车上指东打西,让他载着我满山的瞎逛,结果在这瞎逛中,我们共同悲催了,在快进天城的郊外,他的跑车没油了。
“你这车怎么那么费油,这可怎么办?”
秦兖州没好气的说,“怎么办,凉拌,我们守在路上,看能不能等到车,载我们进城。”
我脑洞大开,“我们可以推着他到最近的加油站。”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最近的加油站离我们这儿二十公里,你说是你推,还是我推。”
我马上不吭声了,于是,我们两个蹲在路旁,一直等,一直等到日头西斜了,还是没有那辆车愿意载我们。
我瞪大眼睛,“这些人怎么回事,怎么没人愿意载我们了?”
秦兖州苦笑了笑,“谁要上了这山头,又去那山头,我说没油了,你恁是不信,现在好了,我们只能在这里喝风了。”
我自觉自己是罪魁祸首,死撑着装精神,蹦跶到他跟前,“我们可以走回去呀。”
他叹口气,“也只有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