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小徐村,比邻着碣村,就比碣村多那么十余户人。
三天后的祭礼是小徐村与碣村共同举行的祭祖大典,小徐村之人当年其实都是碣村之人,故而这祭祖大典祭祀的是同一位祖先。
就因为同出一源,小徐村的村正便一直计划着将碣村的老骥伏枥石给抢过来,因为他觉着就碣村那么个小破村怎么可能会吸引到一个大人物?当年那位皇室先祖观沧海的地方肯定是他的小徐村。
余志清对小徐村周边地界还算熟络,也认得几个小徐村人,不算挚友顶多只是狐朋。
“清哥……”有人拍了一下余志清的左肩,他闻到了一股子鱼腥味,但回头看却是没发现人。
“我在这儿……”那人突然冒到余志清的右边,这等把戏真是儿时的最爱。
这人瘦成皮包骨,眼睛却是贼亮。他左手拎着一条笔直的带鱼而右手更是攥着一把零散的小虾干,看起来收获颇丰。
他叫徐放子,是小徐村的小混混。不爱做事就爱偷鸡摸狗,因为是小徐村村正的儿子故而小徐村人也只得忍着。
收获颇丰?能偷来这些东西自然是收获颇丰,他可是三天不开张开张吃三天的主儿。
“清哥,你几时回来的?”
“清哥,去你那儿喝两杯不?”
“清哥……”
徐放子嘴巴似是放炮,倒是不怕说秃噜嘴了,步子却是不急不缓紧跟在余志清后面。
余志清早就知道了这徐放子的难缠劲,也不回话只顾埋头走向小山,他不惜搭理徐放子,徐放子他爱来不来。
徐放子跟着余志清绕路翻过了小山,看见那破败的茅屋正欲发牢骚,就见那破屋里有一小抹暗淡的绿光。徐放子眼睛放光,心想莫不是有宝贝?
余志清也发现了这点绿光,他止住不前,心想难道是那张不二搞出来的名堂?
徐放子等不及了,直接拨开余志清走进了茅屋。他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睛瞪得溜圆。
是鼎炉,就是不知它是何时出现的,器身已不见黑色,在晨雾的笼绕之下透着淡绿色的光芒。
徐放子的眼里跟脑子里现在就只有这么件东西,他竟直接伸手去拿。
余志清拽住了徐放子,徐放子呵呵地笑着,难得脸红道:“见者有份,见者有份……”
“这不归我,也不归你。”余志清指着一旁的张不二道:“这应该是归他的。”
嚇……怎么还有一个人,徐放子只顾着那物件竟然是没发现屋内还有个人,他虽是惊异但更多的是困扰。这直娘的不得要三人平分?到自个儿手里还能剩多少?
他完全没把余志清的话听进去。
余志清重复了三遍才让徐放子弄明白了这物件究竟归谁所有。
“小子,你谁啊!”徐放子拍了拍张不二的脸颊满脸不屑道。
“不二,张不二……”
“小子,你哪儿的!”徐放子又问道。
“不二,张不二……”
几个问题下来,徐放子算是明白了,余志清是想要吃独食!
“清哥,你不厚道啊!”徐放子阴沉着脸看着余志清,余志清被他看得都觉得自个好像真犯了什么错误似的。
“你弄个傻子在这儿诓我,摆明了是想一人独占!”
余志清真是有理说不清,再想想徐放子那难缠劲。得了,索性也甭废话了直接将徐放子给轰了出去。
“风水轮流转……”徐放子在外面叫骂了一句他自个儿觉得非常高深的狠话后,直接是跑得没影。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余志清没敢去碰它,就这么远远地看着。
但就在余志清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鼎炉消失了。余志清愣得直揉眼睛,把茅屋翻了个遍什么也没发现。
“怪了,真实怪人多怪事。”余志清嘀咕一句后也不再多想。没了就没了,又不是自个儿的何必心疼。
他直接出了后山奔向小径最前头的那间石屋,那是他父亲余仁的住所。
整个小径边上的石屋就属他父亲的最好,当然那好也是非常的有限,它再好也不过是一间石屋而已。
“混账……”石屋内突然传来一句骂声,紧接着又是一声耳光,那是一声比之前的骂声还亮的耳光。
“你怎的又如此莽撞!”余仁训斥着余志清,余志清就跪在那里,余小虎不在屋内估摸着是出去玩耍了。
余仁也不想多说废话,直接作势欲要赶走余志清,他要余志清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是再也别回来。
余志清自然是死活都不肯,赖在石屋内不动。
就在这时,余小虎哭哭啼啼地跑了进来,似乎是没有看见余志清一般直接向余仁哭诉道:“爷爷,爷爷,他们都说我是怪物……”
余仁抱起余小虎,轻声安慰着时不时地询问着余小虎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问才知余小虎在大清早便与几个孩童去了浅海滩边玩耍,在岸上还好,但等他们一入水便发生了古怪。
余小虎的双腿竟然是变做了鱼尾,他起初觉着好玩还游来游去炫耀着,但等到他发现只他一人有这般变化之后,他害怕了。
几个与他同游的玩伴也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躲避着他,更有人开始叫他怪物。
余小虎这才哭着跑回了石屋。
“爹,怎的会这样!”余志清见着自己的父亲将余小虎哄着入睡之后,急声问道。
余仁不想回答,默默地抽起了旱烟,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余志清不断追问着,他弄不明白。既然自己的孩子都被送上岸了为何还会生出这般鲛人的变化。
“祖宗三训你忘了吗?”余仁吐了口浊烟,反问余志清。
余氏祖宗三训有一言:莫问过去!
余志清自然记得,但自己的孩子出了事情,一个做父亲的连知情权都不可以有吗?
“你不用弄明白!”
“你给我马上离开碣村……”余仁打断了余志清的追问,缓缓地说着,似是对余志清下了死命令。
余志清拗不过自己的父亲,他也不想离开,只能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后山茅屋。
他累了,不仅是身体累,他的心同样很累,但他根本不想休息也不能休息。
他就这么坐在草堆上,坐了许久。等到他发现张不二已经不见时,天色都已经暗了。
但怪异的事儿依然没有结束。
碣村的人尽数都绕着后山去了小徐村,每个人的面上都带着忧急之色。
他的父亲也在其中,他躲在茅屋里看得还算清楚,那一簇一簇的火把竟是将小山旁的小道都照亮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偷偷地跟了过去。他得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事情是不是又跟他有关?
小徐村内竟然空无一人,除了鸡叫狗吠之外听不到一个小徐村人的说话声。
碣村的人都围在了一块儿,只有那片是火光通明的,其他的地方全是一片黑暗。
余志清上前仔细一看,这张不二怎么在这儿?
他究竟是怎么来的?余志清仔细回想着,难道说,是徐放子?
再看张不二的脚下,那凌晨见到的物件竟然也在!这一回它的绿光更加深沉,竟是透出了几丝青色,却是更配的上所谓的青玉材质。
青不应该是出于蓝的吗?
余志清躲闪着,但他的父亲已经发现了他,他只能硬着头皮挤了进去。
毕竟,张不二是他弄回来的。
“父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春潮,你将知道的事情说与大家听听。”余仁对着人堆里喊着,很快便有一个面相憨直的汉子挤了进来。
那汉子摸着脑袋不敢说话,眼睛却是一直狠瞅着余志清。
“没事,都这时候了还有啥好怕的!”
人堆里一个老头喊着:“他毕竟也算我碣村人,春潮你怕个蛋,快说!”
那是先前抽水烟晒太阳的老头,春潮便是他的儿子。与余仁同辈的碣村人如今就只剩他一个,算起来他还是余仁的弟弟,他的名字叫余义。
仁义礼智信,已经走了三个,年纪最大的倒还活着。
春潮畏畏缩缩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原来他今日傍晚与生子去小徐村收货时便发现了不对劲,那小徐村竟是一个活人没有,全村之人就如同蒸发了一般。
他俩翻来覆去就只找着这么一件不认识的器具还有这么一个不认识的傻子,生子觉着好看便去碰那器具,没想到竟是被直接吸了进去。
“我不信,真是鬼扯……”一个大晚上都光着膀子的汉子突然叫道。
他甩开了众人的阻拦,竟要以身试险,只见他直接用手去抓张不二脚下的鼎炉。
刚一托起,光膀汉子便觉着有一股吸力要将他吸进去,他恐惧地望着周围的人,但没有一个人上去拉他一把。
因为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在他们眼里光膀汉子竟然是化作了一股水流,霎时间便被吸了进去连一滴水渍都没落下。
以一个男人的性命验证了春潮的说法,这也真的是损失惨重。
“铿……”万籁俱寂。
几个急促的呼吸之后,两个凄厉的哭声打破了这份死寂。
这是两个娘们,一个是生子他婆娘,另一个是光膀汉子的老婆。
她们嚎哭着,没过多久便双双嗝屁,竟是哭昏了过去。
“娘……”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孩子?那孩子看着自己的娘昏了过去后哭着摇了几下自家亲娘的臂膀。
“你还我爹,你还我娘……”那孩子不知哪来的劲,直接钻了进来对着鼎炉拳打脚踢。
碣村人以为刚才那幕又要发生,有几个胆大的拼命上前阻拦,更有几个胆小的直接捂住了眼不敢看。
但没想到,那孩子碰了鼎炉竟是没有被吸进去,鼎炉反而是被孩子直接踢回了张不二的脚下。
“咕……”
张不二低着头扭着脖子,双目呆滞的看着滚至鞋尖处的鼎炉。
那孩子已经被几个大人拉了回来,周围的碣村人屏气凝神双目不离张不二。
他弯腰了,在众人眼里张不二这一刹那时间里的所有动作就如同被上了发条一般,并非一气呵成的迅疾而是一格一格的缓慢。
没事儿!
张不二举起了鼎炉,他竟然没事,他为什么会没事?每个碣村人心里都冒出了这么个问题。
碣村人现在的表情除了惶恐没有其他。
当他们看到鼎炉在张不二手里慢慢地缩了尺寸,只被张不二以单手托着,最后更是在张不二手里消失后。
他们更加的惶恐。
为什么临近祭礼之时会有如此怪人怪事,难道是祖宗降下的警示吗?先警告碣村的分支再警告碣村的本家?
余义走上前来,仔细端详着张不二后与余仁眼神交流了一番,只见他轻微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不就是志清背回来的人嘛!一个傻子有什么好怕的!”
余志清羞愧道:“他的确是我背回来的……”
“这可能也并非是他的错。”余志清替张不二辩解着,他将遇到徐放子后在茅屋内发生的事全数说给了众人听。
趁着这当口,余志清在余仁耳边窃窃私语道:“父亲,他可能是个修行之人!”眼睛偷偷瞟着张不二向余仁示意着。
余仁听后似是有点畏惧,他轻声问道:“你有什么法子吗?”
“我欲修书请师父前来,或许师父有办法治他!”
“也好……”余仁听此言后心里暖了不少,觉得自己的儿子还算没忘记自己的出身。能替碣村请来大德高僧,这不禁让他宽慰了不少。
人堆里突然闹了起来,有人在问这傻子咋办?有人在问小徐村咋办?有人在说小徐村没了祭礼便没法弄了,更有人在说余志清就是个祸害要将他赶出碣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