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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浮海纪实

省城门户,从闽安镇南出琅琦门、东出双龟门,以定海为左臂、以梅花为右臂:皆牙突海中,国初江夏侯之所城也;而又置寨小埕,与定海犄角。其汛地,乃远至东涌,拒贼于外海。自分寨为游,兵船少而远汛废,贼遂据内海而有之;贼至则寨官逃,定海亦岌岌矣。去岁兵道陆公至其地,叹曰:『小埕,定海之脰也;脰断,则定海危。定海危,则左臂折;安可不城』!父老进曰:『小埕后,故有城址;当时亦虑此而未竟其功,以待今日』。陆公归以语予,予力赞之;且请环两山城之,虽费而险固可恃也。陆公尽捐赎金为倡,两台、监司诸公闻之,各有助。始基于前一年,而前城犹未就。陆公以赍捧行面托予曰:『公能为我了此局乎』?予诺,而召丘生庭训计议。丘生毅然任之,且请银。为请于闽县吴公,前后领四百八十金;遂完前城,且及两山。

予犹欲亲往督之,遂以十月望日从双龟门浮海,宿荻芦门。二鼓开驾;月明风厉,波涛大作。黎明,始至小埕;见前城既竣。遂上东烟台山。其山倚壁而立,外临深坑,高可百丈;不可舆,蚁附而上,几坠。丘生奔至,曰:『此山削,其外稍施崥〈山儿〉,贼无住足地矣』。又从烟台绕定海后山;益东,其险如前。蚁附而下,见攻石者十数人。予讶其少;丘生曰:『余匠分造西山麓;——且往兴化雇匠者三矣』。遂从后城迎恩门入,有嘉靖官造之遗址焉。西望半岩,视东山稍平;丘生曰:『山险易城,此却费力;何者?用石多,培垒厚也』。问轮广;曰:『前后四百丈耳;两山加二、三焉』。问费;曰:『以丈计,城面一雨四钱,里则九钱而已』。予曰:『价廉至此乎』?曰:『取石于山海易也险,之费省;尚不至此,吾酌而厚用之于平。且官银百,申水可十有奇;报官必逾于所领,无糜也』。『然则前城何以糜』?曰:『首事难。又起基于深沙,匠志在领银而廉其价;首事者贪其价廉,多与之金。不幸匠死而子掳于贼,遂负金耳。其实前城费广,非尽糜也』。曰:『前城仅二百丈,一年未就;待子始竣。今子所任不下六、七百丈,当就于何时乎』?曰:『银便匠多,明年四月可报功也。给银不时,匠辍手矣;吾能为无米之炊乎?请先生任银、我任工,迟则甘罪』。遂指海而誓曰:『所不了此以见先生者,有如海』!予面叹曰:『勇哉!吾藉子以复当事矣』。遂别。即开缆,乘风逆潮而上;昏抵壶江宿焉。李生伯夔、王希舜(宠命)诸人来请曰:『吾地在东喙外,贼眈眈我下城,不可居;愿公为我谂众而次第其力役』!予诺以旦旦;则集众于神祠卜焉,得吉。首事者持户籍进问于众,差为三等:上者三圈,中二、下一,最下者勿事。凡得三圈者三十户,二圈八十、一圈二百,亦就此地而上下之耳。即三圈者,亦非有阡陌阛阓之积也;而王希舜顾独自请三圈加一焉。且曰:『此冬海利熟,吾尽以城,以奠吾家而宁吾乡,愈其弃为贼有也』;可谓知义、识利害之实矣,归以厉吾乡焉。

是夜,又念镇门南喙无他堡,独一梅花为省门右臂,或传其城压于沙,不可不视。遂夜度琅琦门,旦而至。见城二方临岩石上,海水薄之甚险;独东南有山,出城十余丈。曰:『江夏侯何故不收之城内』?梅花之人曰:『此非山;海沙飞积,岁久草木附之,乃益高耳。且自此至南门,皆为沙压。吾军人岁岁挑之,甚苦。往时有月饷与本色米,今皆无之;不知此项蚀于何处!而飞沙为虐,岁益甚。贼来临高而射,恐不能守;公独不一悯我乎』?予曰:『若附城建铳台于巽——高五、六丈,以敌沙飞,城可守矣;且利文物』。曰:『如此甚善』。然而沙飞有门,指紫崎尾空处曰:『沙自此飞来。前议醵军银三百余金筑坝栏之,纵不尽塞,沙犹可少;不知其后何以不果?公能复吾月饷、本色以除此患可也;不尤愈于岁岁枵腹奔命,不得生理、穷饿其妻儿,贼至而惴惴栗栗不能朝夕者哉』!予闻其言而悲之。念此城不料理,右臂必折;安得有心地方者一目击之乎!遂南登烟台山,望滋澳御国山,历历可见;犹欲至松下,而道远,仆夫不任。问于人:松下故有砦,隤矣;故此番贼得入。不然,此地素为贼惮,号为深门入。设有堡可凭,何至被其焚掠至不聊生,跳而为盗者哉!若完其堡,挑其悍者为兵;不惟消盗,且可杀贼矣。驱而之盗,他日将不知所终!徘徊注立久之,榜人报潮迫,遂归。见海中暗沙横亘,舟师避之;指曰:『若非此沙,贼入省河久矣。此沙能蹶舟,贼不识港,故不敢入;若引贼入港,殆矣』!或谈『猴屿铳城,以公之议得银千六百金;官不费银,何以尚未起手?此港门南喙要地也,公独不视如小埕、壶江乎』?曰:『此地无丘庭训、王希舜其人,吾何能为;当力请诸官耳』!然吾犹以铳城之守,不专恃兵。兵急则弃而走耳;须择土人移家而守焉,乃固。且如双龟铳城,坚矣;而邻于山,合而围之,乃为完璧。猴屿银有余,赤崎、鸡笼屿铳台可对立。此皆一得之愚虑,未知有当否也!国初,设寨防于海外;今乃谋于臂与喙之间。子囊城郢,识者笑之;然而旧制失、新备疏,江海之上盗贼为政,非扼险使民知可恃,且鸟兽散矣。

予为此行,非得已也;出海五日,三以夜渡。不历风涛,安知海之利害与后事、前事之得失。聊以所见所闻记之,庶有采而固吾圉者焉。

福海图说(福海者,福州暨福宁海也;南北凡千七百里有奇)

福海内,水自上府至芋原、洪塘,分为南台、西峡两港,会于马江、束于闽安镇。自南台至闽安镇,盖八十里而赢也;出镇,又分两喙。

东下三十里,经馆头、薄双龟为急水门,是为东喙;已筑有铳城矣。下此则五虎门,巡司居焉;而今不往者,堡坏也。五虎门,南则壶江、北则荻芦门。并海而东,遥遥百八十里,有山高突而城者,定海所也,为省门左臂;而小埕寨为其脰,脰断则定海危,左臂折矣。故前兵道陆倡城之,两院报可;今署道申、连江知县沈毕其役。过此百里则黄崎澳,有堡而低;又百二十里蜿蜒突出而饮海者北茭,有巡司堡,亦低坏。前年两堡被贼,甚苦风雨;后之绸缪,则连江县事也。自北茭折而北,为奇达、为马鼻、为罗源之廉澳门。奇达堡固足守,马鼻下屿人悍矣;廉澳门盐哨往往行劫,最为害。北茭东百五十里为西洋,有山则小埕寨与福宁烽火寨会哨处,距急水门五百七十里矣;此福州东北界也。自西洋哨界以北,辖之福宁州;至大金所百里,至州治又百里。州至三沙八十里,三沙至蓁屿百二十里,蓁屿至沙埕百七十里;过此则浙界矣。大金、蓁屿、三沙,皆有城,烽火寨直于蓁屿,台山游直于沙埕。沙埕有小堡据山,而商舶、渔艘南北百货所积皆在沙际,岁被贼焚毁破数万;若倡而城之,必有雷动而响应者。且贼自北入闽,此为首犯;自南入浙,亦于此取资:故不可不城也。且台山绝远,把总罕至其地。倘城此,令台山游居之而时出以备贼犹可;又令烽火寨居于三沙或蓁屿,便于出海,尤胜入居福宁州、贼至不知万倍也。盖有城,即懦将可守;无城,即要地亦逃:此今海弁之大致耳。至于民间土堡,亦宜及时修治,使百姓有恃;不然,去年福宁王崎镇、往年大金所之事可鉴也。

闽安镇南出琦琅江抵大海,城堡甚少;独镇喙猴屿可筑铳城,以扼入镇之路。前议以寺田为资,有成案矣;尚未卜工。下此四十里为庆石、百里为梅花所。梅花突入海中,与定海对;此省门右臂也。其城甚固;但东南隅,岁为飞沙所压,高于城。贫军岁挑汰,不能绝。贼若骑高以攻,恐不守矣。或言贫军历过未领之银且四年,稍与数月以筑坝障沙,不亦可乎?在当事决之而已。梅花有南茭,舟行戒之。过此百里为磁澳,磁澳百余里为松下,松下百三十里为海坛。海坛亘绝海中,福清外障也;有苏澳、观音澳可泊船。嘉靖年,倭陷福清,故议设游总于此。后以绝地,不敢居也;往往退居镇东,游为虚设矣。近议欲移海坛游于松下,以松下为镇东门户,南贼入犯必经之路;东行则东沙、白犬、竿塘、定海,北则直入梅花内地,最为要害。若依宝鹊山城之,摄以游总,西可以障镇东、东可以阑内地之入。且其人劲悍善战,素为南贼所惮;据其险、因其人,化虚设之游为要地之障,策无善此者。或曰:『海坛可废欤』?曰:『非废海坛也;以海坛游而居镇东,贼过不知,是真废海坛耳!今移于松下,为镇东扼门户、为东北内海扼路头,不失前所以设游之意;且亦不时分哨海坛,与万安、南日遥相接,犹得实用。孰与退入镇东、任贼纵横,漠然不知乎』!或曰:『松下去万安、南日二百余里,远矣;哨能相接乎』?曰:『海坛哨,故与南日会;今虽移松下,哨法如故,何不接之有!若入居镇东,更能接耶、否耶?今为此议,正以处置海坛,使不虚设耳。况今海贼皆自南发,长、福海上亦浸有非为;扼险收民,正为此着』。若万安而南,属之莆海;不具论。

福海寨游说

计福海南至万安、南日之交,北至沙埕:千七百里有奇——如此其远也。国初,只设烽火、小埕二寨而海得无事者,寨之兵船多,得以驱使远汛于外海也。外海有汛,则贼不敢近;而内海得以渔。沿海居民无盗贼之警,亦不待城堡以自固。

自倭变作,而沿海焚如矣。事平之后,往往设堡自固,以苟一日之命。当事者不深维始终,姑折寨为游以弥缝其阙;始犹一、二,继且五、六。盖自隆、万之际以及今日,闽海分为二十一寨、游矣;兵愈分愈弱、船愈分愈寡,于是远汛废而内海之汛亦废,远近汛废而海始为盗贼有矣。海为贼有,肆然得以掳人掠船,分〈舟宗〉以自益;由一、二而八、九,由八、九而数十,且至百余、二三百,纵横于吾汛地之海,无敢问之者。或兵船为其所获,则送火药、牲酒、银币以赎。贼见其如此,则肆然登岸,掠城堡焚劫以去;而兵且叩头而从之——以为从贼得饱而无患,为兵且饿死而不救也。夫海,昔之海也;寨、游日增而盗贼日益。岂有他哉——兵分船分,力不足以及于远汛;且兵孱船弊不敢出当风涛,弃海与贼,使得成其势而炽其毒,非一日之积也。然则寨、游多分,何益哉?夫寨、游使用,未有不取于兵粮者。兵多则派少,兵少则派多;此其势也。又有请粮散粮造船之费、各衙门差人稽查之费、新船贴造之费、旧船未及汛而汛坏计汛扣还之费、月粮过期借银纳息之费,皆于兵粮乎取;所余几何哉!故非极懒、极无用之人,不当水兵:此兵之所孱也。至于船,兵弁之所生死托命者;今以利害不关之人督造,能有坚船哉?以弊船孱兵当贼,宜其望风乞命,不能与抗也。不此之察而徒多设寨、游,官多费多,祗益为弊;此海盗所以益炽,不可收拾也。今不得已,稍就中而损益之。如烽火析为台山、礵山、嵛山矣,而礵山、嵛山可裁;小埕析为海坛、五虎矣,而五虎可裁。即水标之设始自黄中丞——以沈有容有功设之,旧制无有也;且能继者寥寥。宜并之军门标下,而两翼可裁。裁三游、两翼,可省七、八十船矣。或曰:『今中丞熊公,福海杀贼,多仗新标;新标,故五虎游也,亦可裁欤』?曰:『谓之游,则有汛地不得远出;近日游弁亦执此为词矣。即抚公初募海兵练成此军,年年飞出擒贼,贼畏之,呼为「新标兵」,有先声;宜从贼之所畏为号,不必仍「五虎」也。然新标兵少、船少,宜以所裁七、八十船半与之,长居馆头;有警则出,令寨、游各出远汛与新标为声援,则势益壮,而寨、游亦收实用矣:此所谓用兵少而成功多者也』。『然则水标并之军门标下,何用』?曰:『传宣上德,督寨、游远汛,鼓舞新标杀贼;即其功也』。或曰:『福宁三游而裁其二,不已削乎』?曰:『福宁海程不过六百里,一寨、一游、五十余船,出居海堡,备贼足矣;焉用骈枝』!

或曰:『子言海而勤;勤于设险者何』?曰:『吾戒往事:往者海警一至,沿海无险可守,竞奔溃;外邑大家竞挈家入省,省城昼闭,且塞河闸,议守于闽安镇南台、洪塘之间,其仓皇如是。海上诸寨、游,无一敢抗贼者;小埕总以逃,论死。黄崎、北茭连破,贼哨直至连江内港;邑居者汹汹欲逃之山。惟险不设、堡不修,故至此。今幸无事,风雨后之绸缪,似宜更急耳。今小埕既城,双龟亦有铳城矣;独梅花、松下、猴屿未决,沙埕尚未议:此皆至要。至于五虎、黄崎、北茭诸堡,修之易矣。今海弁率出三科武举,素不识海,往往入居内城;如海坛、台山,几为虚设。吾故欲城海堡而居海弁于要地,有事则合兵民以守,以定民心而阻贼气;不至震及省城』。此子囊城郢下策耳,何足采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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