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概是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颗粒饱满,色泽光鲜的珍珠,狠狠地想抓起一把,却总是滑不溜溜地从指缝间溜走,一颗不剩,让人懊恼不已。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催命符似的响起。
罗锦棉有气无力地接起电话,“喂?”
“锦棉,到家了吗?”罗锦棉的男朋友易磊用他独有的温和男低音问候道。
罗锦棉幸福地答道:“嗯,刚到。”
“工作还顺利吗?”
“呃——”按照平时的习惯,罗锦棉一定会条件反射的抱个平安,可今天的事情就像一颗炸弹,瞬间在记忆里引爆,——大腹便便的40岁老板,已然有了妻小,一双贼眼还总是盯着她看,今天竟然还伸出了咸猪手。
恶心,难过,委屈各种情绪在胸腔里翻滚咆哮,男友的询问无疑是给各种情绪打开了一道缺口,瞬间狠狠地将罗锦棉冲垮了,淹没了,一层浓重期艾的水雾迅速地覆盖住她明亮的眼眸,涩涩苦苦的味道溢满了喉咙,她牢牢地抿紧嘴唇,生怕一发出声音就暴露了自己。
易磊见罗锦棉久久不回答,焦急地问道:“锦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没有,怎么会有事呢?”罗锦棉强压住自己的悲伤,急急强调道,一瞬间她为自己感到悲哀,悲哀她的命运,悲哀她的懦弱,她就像是砧板上的小白兔,待人宰杀。
但是她没有反抗的理由,也没有翻身奴隶把歌唱的勇气,一个三流大学毕业的人,像是大海捞针一样终于捞到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不能想象她任性抛弃工作带来的后果。
只听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深深地叹息,“锦棉,我们公司最近招人你过来试试吧!”
“这怎么可能,那么大的公司,人们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像我这种,不太可能吧!”罗锦棉的声音透着一股惨淡的凄凉。
“反正你得把你的那份工作辞了,凭什么让人家总是欺负你,你也是有尊严的,不要总是觉得什么事情忍一忍就好了,锦棉你应该学的强硬一些!再说你现在的公司也没有什么前途,那样的老板迟早会让公司倒闭。”易磊说的慷慨激昂,罗锦棉在电话那端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唾液横飞的样子。竟破涕为笑了。
“喂,你笑什么,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有道理,有道理!”罗锦棉连连说道,“可是——”
她的可是还没有说完,易磊更加激动地说道:“没有可是,我们这么年轻,多的是锻炼的机会,何必一头撞到南墙上。”
“如果没有被录取,会给你增加负担的。”罗锦棉说道。
“这有什么,大不了我养你。”易磊脱口而出。
罗锦棉感觉身体倏地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海绵,温暖,柔软,踏实,甚至是感动。不管现实是否允许一个刚刚毕业,在事业上刚刚踏入一脚的男人去养活另一个无所事事的女人,但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却能让这个女人很舒服。
可是她就算再怎么舒服,还是不可避免的忧虑,说的好听,她很居安思危;说的不好听,她就是一个太胆小,太谨慎,太缺乏安全感的女人,迫不急待地把未来牢牢的攥在手心里。
“我相信你能养我,但是以后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你也知道现在社会的压力有多大。”
“这都是以后的事情,就是趁着现在还没有定型才更要放手一搏——”,易磊晓开始了他的游说工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忽而慷慨激昂,忽而细雨绵绵,像是唐僧的咒语,最后罗锦棉终于缴械投降了。
她慷慨就义地宣布:“好了,我决定了,辞去这份工作。”
“那这就对了!”易磊心满意足地说道,带着明显胜利的口吻,“好了这么晚了,就不和你聊了,早些睡吧!”
“嗯,那再见了!”
“拜托,就这么想摆脱我。”易磊佯装生气地说道。
“我也拜托好不好,你先说要睡觉的。”罗锦棉不甘愿地嗔怨道。
“那你也应该挽留一下子啊!”
“哦,磊磊人家舍不得的和你分离,咱们再聊聊吧!”罗锦棉嗲嗲地说道。
“天啊,我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易磊笑道。
“那好啊,皮肤肯定更加光滑了。”
“那明天你来摸摸好了。”
“寂寞的男人伤不起啊!”罗锦棉感慨道。
“好了,好了,不和你贫了,快些睡吧!”
“祝你做个好梦,最好是梦到我。”
“好好,一定梦到你,梦到打你的小屁股!”
“喂!你怎么可以这样。”罗锦棉娇嗔地说道。
关掉电话,又重新陷在了沙发里面,罗锦棉唇边的笑意却久久没有消散。曾几何时她还固执地认为自己可以承受一切,肩负一切。可事实上在困难面前,在孤单面前她脆弱的不堪一击,如果没有这个男朋友真不敢想象她趋于崩溃的心理如何宣泄。
虽然那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男人,平凡的家世,平凡的外貌,平凡的能力。
如果能一直平凡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罗锦棉心里感慨到。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少女时代的罗曼蒂克幻想越来越渺茫,面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变得越来越虚幻,如果说这就是成长的话,罗锦棉长大了。
“啊——”困意来的猝不及防,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像虫子一样扭动了几下,一个挺身,从温暖的沙发里挣扎起来。
一看表已经10点了,暗自懊恼了自己的懒惰,飞快地收拾好一切,像一条鳗鱼一样滑进了被窝里,手一伸,啪,整个房间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