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地处皇宫外城以南,莅临御河,每每严冬,这里是最寒冷的地方。
快到子时,今夜守门的十六位禁军正缩在城楼小屋内,一同喝点热酒取暖。
按照律制,皇宫外城城门戌时关闭,并上铜锁,是为落钥。然后内城宵禁,待过三刻,外城也随即宵禁。
这两个月京城更是天一黑就没什么人敢再随意走动,所以这倒省了守城门的卫士不少事。
年末岁寒,禁军们难免懈怠。时常聚在一起暖暖身子,这一夜一如往常,不过是雪下得大了些。
“哎,你们听说了吗,”城门守卫队长奈不住性子八卦道:“最近将军抓了一大批人入狱。”
“这事谁不知道,连尚书一家都被软禁了。我还听宫里的小宫女嚼舌头,说太子恐怕不行了……”一位络腮胡须大汉接道。
“呸呸呸,这种话杀头的话你也敢乱说!”队长急忙去捂他的嘴。
“唉,这不就我们兄弟几个吗,难道你没听说?哼,装什么?”
“这个还是不要乱说的好,现下实在气氛紧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年轻小伙惴惴:“你们不知道,我小妹在林府当差,听说他们府上的老爷少爷就因为传言被抓紧了大理寺,生死未卜。”
“可不是吗,也不知道这场大祸又要死多少无辜的人……”
络腮大汉冷嘲:“哼,还不是当大官的人惹的祸,却叫小老百姓整日担惊受怕。”
“王大哥,你熄火吧,还不知道祸从口出吗?”
“老子就是个粗人,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再说了,难道你们听了还去打报告不成?”
众人咋舌,但都不敢再说别的。
却在这时,队长忽然站起来,不忿道:“王老五,你什么意思,莫不是认为我们还会告你不成?”
络腮大汉道:“队长说什么呐,不就是开个玩笑。大家都是兄弟,我晓得。”
队长冷笑三声,忽然道:“你把我当兄弟,可我却不认你做兄弟,王老五,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坐在络腮大汉身边的小个子青年讨好道:“队长,您别生气,王大哥就是这么个倔脾气,他不是故意惹您生气的……啊--”
说话间,队长刀已出鞘,刹那间收割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紧挨着络腮大汉坐着的六七个人均跳了起来,似是不敢相信队长的作为。
“赵仁,你在干什么!--”王老五也拔刀而起,另一个人扶起颈项喷血的少年,怒道:“你怎么敢杀小六子!你疯了吗?”
队长缓缓举起滴血的佩刀,他身后那些禁卫也站起来,目光森然。
“你们这帮乱臣贼子,竟然口出狂言,我等替陛下手刃叛贼,先斩后奏!--给我杀!”
霎时,前一秒还一同喝酒的兄弟顷刻间拔剑相向,血染朱雀墙楼……
辨不清敌友,雪白的刀光一闪而过,渐起殷红血色。
空气中渐渐弥漫血气,闷墩的尸体落地声、苟延残喘的呼救声、刀剑相碰擦出的火花……都被这场大雪覆盖。
同一时间,四方八个城门皆上演了这一幕。
顷刻间,静谧的皇宫外城已经浸在了一片血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