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龙殿中已经掌灯,宫女敛着呼吸恭敬地站在自己的位子上,生怕一不留神就丢了性命。
承渊帝于龙椅上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大殿之上,空荡的厅里正中放着一把古琴,名唤碧池。晨起时分,琴的主人被太子秘密带出宫去,至今生死不明。这位被皇帝看重的琴师落罪于太子,此事怎么看都诡异万分。此时此刻,承渊帝怒气冲天,头痛欲裂,但却隐忍不发。
缠绵病榻旬月,除了琴师的琴音,似乎再没有缓和的办法。可是这个人却在没有经过自己允许的情况下被带走了,着实可恶!
太子的翅膀越来越硬了,朝中臣子是不是已经开始倒向他了,皇权不稳,难道自己也要遭逢先皇临死前的逼宫吗!
虽然他是自己的骨肉亲子,但这份猜忌让他愈发坐卧不安。
高处不胜寒,几十年弄权让他的心更加敏感,他怕背叛,更怕被自己至亲的人背叛!
这几日频频噩梦,几十年前那些被他遗忘的恐惧仿佛一下都记了起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害怕,不再恐惧中度过。这样的痛苦几乎要将他逼疯了,若不是还有翊儿,若不是还有那琴声,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
“太子到--太子妃到--”
门外通传,承渊帝坐起身,目光森然地盯着入口。
夏侯宸与太子妃相携进来,恭敬地向自己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起吧。”
两个人挨着坐下,承渊帝这才看到他们身后站着的琴师,一时间脸色更沉。
“太子,你将琴师请出宫去为何?”
灯光不甚明亮,可承渊帝还是看出宫商羽脸上的瘀伤,不知为何心里更加生气,连带语气也越发不善。
“父皇,今晨向父皇问安,在寝宫外看到了琴师,因为之前曾有一面之缘,故而请他到太子府上一聚。”
“只是为了叙旧?李全--!”
承渊帝沉沉一声,李全已经吓得跪倒在地:“陛下,奴才知罪!”
“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你的差事当得越来越好了。竟敢无视朕的口谕,任由太子将琴师带出宫去!”
“父皇息怒,当时父皇尚在梦中,儿臣便交代了李公公,等父皇一醒便回禀您。”
承渊帝怒哼一声,抬手将榻边上的茶盏掀翻:“太子!你果然很好,朕并未让你回话!”
水幻睨了一眼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宫商羽,越发厌恶他。此时此刻,父皇盛怒之下,不仅会伤父子情分,弄不好还会落下误会。这个人真是祸害!
“儿臣知错,但请父皇听儿臣一言。”
承渊帝怒目而视,道:“讲。”
“孝先怀章帝,乃乐中痴人,潜邸时曾撰写曲谱,宫廷乐谱在怀章帝梳理下渐成气候;孝裕建仁帝,祖父同样酷爱乐曲,儿臣还记得每每家宴上祖父都会命宫中琴师演奏。可是父皇,凡宫中琴师,无不经过精挑细选,从小培养。自父皇梦靥以来,破例擢升此人为宫中御用琴师,宫中渐生流言,令父皇名誉受损。儿臣身为监国,怎能袖手旁观?况且宫商羽身份未明,怎么可以随意出入宫中,况且他已是东宫伶人,儿臣有权力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