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发生了太多事情,太子妃莫名自戕,皇帝为安抚灏国公丧女之痛,旋即便将另一个阮家女儿以太子侧妃的身份许给了殿下。大婚当日,殿下酩酊大醉,却十分清醒地连侧妃住的大门都没有踏进一步。第二日便带着亲卫携着圣旨直奔清水郡而来。这无疑是给阮家一个耳光,后来行军途中她也曾见殿下手握着皇后的亲笔书信脸色铁青,也曾见他偶然失神时无助痛苦的隐忍。她庆幸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用,还能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陪伴在他的身侧。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快搞不清楚自己待在他身边究竟是为了尽医者的本分,医好他的旧疾,还是以一个女人的姿态默默地守护在他的身边。
师父曾说为她取名连翘,是因为其味清苦,性情微寒。但萌生能力强,懂得忍耐。她也曾在研习《药经》时格外认真地研究过这味药材,能开在初春,也可以在初冬在此绽放。因为忍耐,所以才能继续厚积薄发的力量;因为忍耐,所以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因为忍耐,所以··她成为了他的女人。
殿下与阮妤嫣大婚当晚,他在莲玉阁宠幸了她。
明知他是醉着的,明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推开他,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默默的顺从了他。
从那一日后,殿下待自己便有些不同了。连常叔看待自己的目光也开始转变,随行一路,她也渐渐发觉殿下身边的侍卫也不再和自己打趣。她知道一定是殿下吩咐了什么,她也隐隐才道或许这次离开清水郡回到京都,她便再也不能做自由随性的连翘。或许是她自己给自己套上了一个永远都不能摘下的枷锁,但如果是为了殿下,那么她甘之如饴。
“回京后你就搬去莲玉阁吧,那里很适合你。”夏侯宸的话语打断了她的思绪,连翘有些不解,但还是默默应了。夏侯宸道:“怎么,回家难道不高兴么?”
连翘摇摇头,道:“只是觉得近乡情却,我还以为我没有机会再回这里了。”
夏侯宸道:“怎么会,只要你想回来,孤会安排。”
“多谢殿下。”
默默无语间,连翘忽然想到了什么,道:“殿下回京后,打算对王爷怎么办?他暗自寻找的那枚灵丹按着药性来说似乎出自沉医谷。”
“哦?”
“能保人起死回生的灵药也只有沉医谷才有,若真的是去寻那药只恐怕兰姬是永远都再苏醒了。”
夏侯宸没有接话,连翘继续道:“几十年前,祖师秘制了三枚灵药名叫‘金风玉露’,成色分为橙黄绿三色。后来这三枚灵药随葬于祖师,连秘方也一同消匿。当日我给汀兰···”说起那个人时连翘偷偷瞧了夏侯宸一眼,看他并无异色才继续道:“我给她的那枚金风玉露是师父当日耗尽心力炼制的,虽不能及祖师炼制的又起死回生之效,但也总能保她一时性命。至于真正成效的灵药这世间恐怕再也没有人可以炼制出了。”
“唔,这些事等回京再说吧,我现在只想去拜祭沈谷主。”
“是。”
“连翘,你的小名你可还记得?”
连翘一愣,旋即道:“未在沉医谷前,我叫陆莲芝。”
“你跟在我身边,还会恨我当年害你家破人亡吗?”
连翘心头一紧,手劲将马匹勒得停了下来。她看着远方,脑海里依稀还有当年满目疮痍的片段。那个时候她才不过刚刚十二岁,手里攥着半卷上邪心法,她也不知道当时哪里来的勇气能够让她义无反顾地前往京都寻找灭门仇人。可最后寻到的只是父亲死在自己剑下的惨淡结局,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当年的自己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刺出那一剑。若不是师父的悉心调教,恐怕她这一辈子都无法走出那个可怕的梦魇。正如父亲临死时所说,不要再报仇了,一切的罪过都有他一人承担。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还要活下去,她是陆家所有人的希望。
“当年之事,若真要怪,只能怪我陆家怀璧其罪。真正害的我家破人亡的不是殿下,而是上邪心法与上邪琴。若说帮凶那也是王爷怂恿在先,殿下是受害者。更何况,”她抬起头笃定看向夏侯宸的眼眸:“我若心怀怨恨,就不会真心待殿下,亦不会陪着殿下走这么远。我的心里,只有感激,没有怨恨。”
夏侯宸一笑:“总觉得你在我身边久了,连脾性都跟我学了个透,一天总是把心事瞒着,我都不知从前看到的那个活泼的连翘到哪里去了。”
夏侯宸轻快的话语让连翘心里暖暖的,很少再用这么轻松的语气了。那扇通往他心底的门似乎被什么东西永远的锁住。只有那么些许微光能在某个瞬间照进他的心里。
“只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连翘耳濡目染,面对一些人时,也不得不将真正的连翘隐藏。殿下身处漩涡,虽然身体已无大碍,但是暗箭难防,连翘不得不多几个心眼才是。”
“那么从今日起,能否为了我保持你我初见时的那个连翘?”夏侯宸道:“或许以后也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偶尔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连翘笑了:“我愿意。”
“你的本名叫做陆莲芝,不若以后我便唤你莲儿。等回京后,我会让常毅收你为义女,待选一个好日子,以侧妃之位迎你入东宫。从此以后,换我来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