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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三次吞雷

叶无声睁开双眼望着无边的黑暗,他睁得很大,想在这当中看到一丝光明,他已看了很久,仍不觉得疲惫,这代表着一种不屈与不甘。

突然,黑暗中出现了一丝柔和的绿光,很微弱也很遥远,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看时,亮光在向他靠近,不但在靠近,他甚至已听到了对话,这是人的对话,难道这鱼腹中还有其他人?

叶无声调整了呼吸,让自己的五官变得极其敏锐,这绿光靠近得很快,不似凡人的速度。

绿光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在这附近唯一的浅滩处休息。

他终于听清楚了,一个尖锐刻薄的声音道:“师兄,师傅忒也小气了,交给我们这么大一个任务,却只拿一块小小的灵石让我们来探路,你看,我们来来回回把这鱼腹给搜了两圈都没有找到雷囊,这可如何是好,这灵石的灵气已要耗尽,马上亮光就要熄灭了,莫非要我们自己掏灵石不成。”

叶无声一听雷囊,心中便有了定计,雷囊是食雷鱼储存多余雷电的地方,若是被打破不但无法储存雷电,而且多余的雷电也会溢出,而这食雷鱼已吞噬了两次天雷,雷囊的雷电已存储的想当足够,若是再吞噬第三次,这第三次的雷电得不到吸收,雷囊的雷电又被释放,内外夹击,那样产生的雷电想必食雷鱼也无法承受。

这时一个粗壮的声音响起了,谆谆教诲道:“师弟,你入门不久,师傅是看重你才将这任务交给你的,不瞒你说,师傅在十几年前偶然路过此处,便看到这里发生了一次雷电风暴,食雷鱼就出现过一次,吞噬了三次天雷,师傅知道这食雷鱼的习性,若是不离开此片海域,在这海底休息,那么不久后必定还会出现一次雷电风暴,这食雷鱼必定还会出现!师傅心中有了盘算,当即在彩虹上盘膝施法,卜卦了三天三夜,就连法宝都发烫了,才算准了今天的日子。”

尖锐的声音此时变得更加尖锐,赞道:“想不到师傅有如此大神通,竟能预料到十几年后的事!”说完更是竖起了大拇指,在发出柔和绿光的灵石上比划了几下。

粗壮的声音咳了几咳,语声尴尬道:“师弟,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也就不瞒你说了,刚开那是对外的说法,对内的说法嘛……”

师弟来了兴趣,赶紧道:“对内怎样?师傅莫非还有更大的神通没有更外面说明?哎,我从前一直以为师傅是个夸大其词的人,想不到师傅如此深明大义,深喑为仙低调之道,我现在才误会了师傅,师傅当时定然与食雷鱼大战了三天三夜,才勉力不敌,生怕丢面子,才说的是卜卦得到的消息。”

师兄更加尴尬道:“也不是这样,哎,不瞒你说,我就告诉你吧,师傅有一种风湿病,一到下雨天就疼得睡不着。那天晚上,人人都睡着了,师傅疼得受不了,见天现异像,周围出现了尖锐难听的怪吼,便寻声而去,发现了食雷鱼……”

师弟道:“那……他如何知道食雷鱼会再次出现呢?”

师兄道:“这是食雷鱼的实习,想要捕食雷鱼的人都不是第一次便捕到,而是第二次。”

师弟尖锐的声音已明显有了颤抖,道:“他不是卜了三天三夜的卦吗?否则又怎么会算准今天的日子?”

师兄道:“这是师傅请一个资历高深的凡人看了一个时辰看出来的,再加上师傅最近风湿犯了,他自然斩钉截铁的便说是今天。那个凡人是我请的,师傅出去的那天晚上我恰好值夜。”

师弟明显怔了一怔,随后道:“你出去跟师傅说,我已经葬身鱼腹,叫他另外收个弟子吧。”

师兄道:“师弟,别啊,不瞒你说,我是跟师弟合得来才告诉你真相,你若走了,我实在是孤单得很,你都不知道我过得有多窝囊。”粗壮的语声竟然越来越低沉,似要哭泣。

师弟哀声叹气,安慰道:“哎,罢了,罢了……”

师兄的声音又粗壮了起来,道:“不瞒师弟,这次师傅真是下了血本,要斩了这条食雷鱼,那我们可赚大发了。”

师弟哼了一声道:“能赚多少,我们好不容易进了这条鱼的肚子,却只给我一块消耗殆尽的下品灵石来探路。”

师兄道:“师傅几乎花费了所有积蓄,请人炼制了一枚阴雷天符,最近师傅手头拮据,自然要节约一点,只要我们能找到雷囊,打上标记,那枚阴雷天符便会随着第三次天雷进入食雷鱼口中,进入标记的位置,阴雷与天雷相克,一旦阴雷天符启动,雷囊爆裂,这食雷鱼不死都难,你想想这食雷鱼的内丹值多少灵石。”

师弟贪婪的眼神,似比那柔和的绿光还亮,忍不住道:“多少灵石?”

师兄道:“实不相瞒,至少一块上品灵石。”

师弟不说话了,他已屏住了呼吸,许久道:“那我们还不快去找?”说完便要举步。

师兄叹道:“不瞒师弟,我来的时候走得匆忙,没有多的灵石,这探路可能有点麻烦。”

师弟假装不喜道:“师兄这是什么话,师弟莫非还会在乎这点灵石吗?”虽然说了漂亮话,心头却仍是不舍,顿了顿又道:“我记得我们进来时好像见到会发蓝光的法宝,若是找到,说不定这块灵石也可以省下。”

叶无声听到这里,心头一惊,那蓝光正是随风剑所发出的。

还好这时师兄不耐烦道:“那蓝光说不定是什么鱼发出来的,早已被劈了个焦,否则我们已寻了两遍怎么还没找到?快点激发灵石再找几遍吧,否则找不到雷囊别说灵石,我们可能还要被困在这里。”

师弟这才跺了跺脚道:“师兄说得是,我们走吧。”

叶无声见柔和的绿光渐渐远去,直到这微弱的光芒消失,才又亮起了一阵稍强的绿光。

他问道:“剑魂,你还能说话吗?”

冷剑魂道:“说话的力气还是有的。”

叶无声道:“这两个人,法力低微,比凡人强不了多少,不然早应该发现我了。”

冷剑魂道:“我知道你想怎么做,他们要突破雷团,进入此地,必定要身怀避雷法宝,而且若是真的阴雷天符爆发,我们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

叶无声道:“可是你……”

冷剑魂道:“我还能试一试……”他说出这话时,已经十分衰弱,但仍是勉力装作很大声的样子。

叶无声沉默了许久,冷剑魂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叶无声在黑暗中抹了抹脸颊,笑道:“这里的海水很咸。”

冷剑魂被他说得莫名其妙,但并没有多问,他必须养好精力尽力吸收灵气。

叶无声的眼泪顺着脸颊,滑入了嘴中,突然道:“剑魂,你做我的朋友好不好?”

冷剑魂不知是吃了一惊,还是过于疲惫并没有说话。

叶无声继续道:“我还没有加入修仙一途的时候,曾经生活在一个小村庄,别人都跑得很快,跳得很高,游得很远……没人愿意跟我做朋友,直到后来握住了随风剑,再感觉不到任何滋味、情感,便再没有交朋友的机会。你?”

冷剑魂仍不答话。

叶无声沉默许久,等待着回答,但四周寂静如雪,连水流声都已听不到,只得苦叹道:“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想必冷得很,也苦得很,你不愿意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冷剑魂终于答道:“我本想做你的……”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哎,以如今情况来看,做朋友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叶无声听他话中之意,似乎有难言之隐,问道:“本想做我的什么?”

冷剑魂显然有些慌张,连忙答道:“当然是专心做你的剑。”

叶无声笑道:“你虽然只是一把剑,但此时已有了剑魂,做我朋友又有何不可?”他只怕冷剑魂不愿做他朋友,是以也不愿去细想其中的不合理之处,只是不断的劝解。

“好。”冷剑魂这才说出肯定的回答。

叶无声只觉得说不出的兴奋,浑身也有了干劲,当即涉入海水,在那柔和绿光消失处搜寻许久,终于摸出了一块灵气耗尽的灵石。

灵石一旦耗尽便和普通石块的硬度未有什么区别,叶无声将这灵石用几块鱼骨磨成了粉末,再将这些粉末和一些海水混在一起,变得和浆糊一样。

做完这一切,叶无声已满头大汗,但时间紧迫,来不及休息,又将这些浆糊抹在了鱼壁上,涂成一个小型阵法,阵法中央有一个“风”字。叶无声虽是剑修,但千万年间不知闯过多少危险禁制、结界,这个小小阵法自然烂熟于心。

这灵石灵气虽已耗尽,但若磨成粉末,这粉末上定残留些许灵力,就好比酒壶中倒不出酒并不是没有酒,而是酒太少也许只有一滴。

灵石上残留的一滴灵气虽然毫不起眼,但在此时是叶无声击杀那两名修仙者的唯一机会。

这鱼壁像一堵薄薄的墙,叶无声此时便躲在了这墙的后面,极其安静,像一个冰封的暗杀者。

不久,远处又传来了那两名修仙者的声响。

粗壮声音道:“还好师弟机智过人,观察敏锐,若不是师弟灵光一现,我是绝不知道雷囊在哪里的,实不相瞒,我认为师弟天资聪慧,必能突破凡海境到达更高境界!”

尖锐声音道:“实不相瞒!若不是师兄说那里鱼腹顶有些古怪,我也不会猜到我们当时就处在雷囊的里面。”

粗壮声音道:“实不相瞒,我只是看到那处雷电十分平静,像被驯化了一样,并没有什么古怪。”

“实不相瞒……”两人你一句实不相瞒,我一句实不相瞒,渐渐走近了法阵。

叶无声隔墙发动法阵,两人的声音立即停顿了下来,师兄奇怪道:“师弟,你有没有感觉到一阵怪风。”

师弟点了点头道:“是很怪,这种风好冷,像冰一样,不似平常的风。”又指了指远处的黑暗,道:“好像是从那里发出的,要不要去看一眼?”

师兄道:“你觉得该不该去?”

师弟道:“实不相瞒,师兄入门比我早,见多识广,我应该听师兄的才是。”这人入门尚浅,师傅的本事还没学到,倒是与师兄相处了几个时辰,学到了满嘴的“实不相瞒”。

师兄道:“凡海境奇大,深海的宝物更是无数,这食雷鱼说不定吞了什么天材地宝,我觉得还是该去看看的。”

师弟道:“好,师兄为尊,师兄先请。”往旁边让了一步。

师兄道:“不瞒师弟,这种见识的机会可不多,传言第一个见到天材地宝的人很可能会被宝物认主,我已有了一件法宝,岂能再贪?我与师弟相处时间虽短,但已将师弟当成了亲兄弟,这等机会,师弟浪费岂不可惜?”

师弟语声似乎有了哽咽道:“实不相瞒,我从未遇到过师兄这种处处为我着想的人。”

说完大步向风阵走去,师兄紧紧跟在了师弟身后。

师弟靠着微弱的灵光,终于看清鱼壁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正想出手去触摸。

叶无声突然出剑,这一剑是不可错过的机会,他用尽了全力,剑刺穿了鱼壁,刺破了“风”字,刺穿了师弟,而那师兄想将师弟当成挡箭牌,同时又对那图案很是好奇跟师弟贴得很近,他也被剑刺穿了。

冷剑魂一碰到这两人的身体,发出一股冷冽剑气,将他们还未壮大的灵根冻得粉碎。

这一剑叶无声也没有想到,他本是想先解决一个,再竭力解决后一个,哪想到一剑穿了两个。

他松了一口气后,搜寻两人的尸体。

叶无声居然从后面的男子身上搜寻到了一块中品灵石,暗道:这师兄的“实不相瞒”不但瞒了他的师弟,居然将我也瞒过了。

冷剑魂见他盯着这块中品灵石不知道在想什么,忍不住道:“还是快点将避雷法宝找出来,出了鱼腹再看吧。”

叶无声又从两人身上搜出了一件化雷衣和一颗屏海珠,这件化雷衣破旧不堪看来正是这师弟所穿,这屏海珠看来就是这师兄的法宝。他将这三样东西看了又看。

冷剑魂觉得有些不对劲,又提醒道:“我们该走了,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食雷鱼说不定会沉入深海呆个几百年,那时这三件东西,将一点用处也没有。”

叶无声笑道:“这千万年中,我在哪一次危险中退缩过?”

冷剑魂心中涌出了不安的念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无声道:“我若就这样出去,仍是个没有灵根的人,出不出去都没有任何区别,这食雷鱼的内丹我必须得到!”

冷剑魂急道:“你看这两个不成器的弟子,他们的师傅又能强到哪里去?若是他们师傅的阴雷天符不起作用,我们将会白白呆在鱼腹中,错过食雷鱼第三次吞雷张开嘴的机会,到那时我们先前所经历的一切危险,将毫无意义,你可明白?”

叶无声却丝毫不动摇道:“你随我征战千万年,经历的危险多不胜数,现在连这点危险也不肯冒吗?难道我恢复了记忆,你反而失去了记忆?”

冷剑魂道:“我……我当然记得,只是现在我已是你的朋友,你该为我着想,听取我的意见。”

叶无声怔住了,道:“我这条命,本是你救的……”

冷剑魂语气缓和了下来道:“所以,出去后再做打算……”但他还未说完,叶无声又道:

“正因如此,我必须报答你,取得食雷鱼的内丹,休养你的魂魄。”

冷剑魂不说话了,因为他了解叶无声,说任何话已无用。

叶无声见他不再争辩,心头反而有些不安,解释道:“你看这块中品灵石和这屏海珠,若只有屏海珠我是万万不敢冒险的,雷囊破裂爆发的雷电只凭屏海珠当然无法抵挡,但此时有这块中品灵石给屏海珠提供灵力,定能取得内丹。”

冷剑魂道:“定能?”

叶无声垂下头,低声道:“五成,至少五成。”

这片海域的海上,凌空站着一个黄袍老者,正是那已死去两人的师傅,周围的狂风暴雨,似都远远避开,不敢打湿他哪怕一片衣角,只见他神色狰狞,面露苦痛之色,突然掏出了一张灰色纸符,口中念念有词,纸符泛起了阵阵黑丝。莫非这就是阴雷天符?

可是看着这黑丝,他不但不惧怕,还将这纸符贴在了身上,如此重复了几次,每贴一次,面上的苦痛之色便会稍减几分。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止痛符都快用完了,这鱼怎么还不吞噬天雷,要再等下去,这风湿痛止不住了可怎么办?”

他望了望天色,乌云低垂,向中间慢慢靠拢,不断积蓄着,这才点了点头,又戴上了一双手套,摸出一个狭长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仅仅只放了一张纸符。

纸符上黑雷跳跃,显得极其兴奋。

黄袍老者心中明了,知道标记已打好,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乌云不断集聚,过了许久,竟变成了黑云,浮在海面上的食雷鱼突然一声怪吼,黑云似被这吼声所激怒,霹雳声不断响起,所有的天雷向食雷鱼击去。

食雷鱼张开了巨嘴,好似要吞噬天地,黄袍老者做了个手决,纸符竟以比周围的闪电还快的速度,在空中划出一条灰色轨迹,向鱼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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