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一句,老婆婆喃喃自语了好几遍,接着道:“后来我也曾想变回原来的样子。因为我心里知道,美貌总是惹人爱的,师兄那么丑,如果见到年轻时候的我,说不定会重新爱上我。我到处暗中打听,才打听到神仙谷的白神医妙手回春,会出神入化的易容术。于是我瞒着帮里人,揣着自己年轻时候的画像去神仙谷找白神医。到了神仙谷,我又想:师兄一直念念不忘那个女人,如果我变成她那个样子,岂不是更得师兄喜爱?一想到这个主意,我就开心地要跳起来,于是画了那个女人的画像给白神医。待白神医给我易容好,已是一年之后,我千恩万谢后离了神仙谷,到了铁手帮附近,那晚便约了师兄出来相会。师兄见了我之后自然认为我就是他十几年前碰到的那个年轻娘子。我谎称自己名叫朱秀和,其实就是把何修竹倒过来叫,还谎称和当今皇帝八百年前是一家。师兄见我容貌和当时的年轻娘子无异,自然信我。那晚,我们相谈甚欢。我问他遇到劫匪那天同他一起的娘子在何处。他说:那是我师妹,她因练功走火入魔,已经失踪一年有余。我问他怎么不去找她。他说:师妹临走时候留了一封书信,叫我自己照顾好自己,还要我保重,依我看来,师妹必定是已经不在人世。我问他日后有何打算,他说:师妹与我情深意重,自然是不能负她,但是她遗书上要我照顾好自己,我现在这个潦倒的样子,师妹她在天之灵必定不愿意看到,日后我打算找个可意之人,一起相持到老,一来为赵家袭承香火,二来为告慰师妹在天之灵。我听到这话既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我若是继续假扮朱秀和,就可以同师兄百年和好,慢慢终老,难过的是师兄居然不去寻找出走的我,而要和一个假冒的朱秀和在一起。”
钟离殷殷问:“后来怎么样了?”
老婆婆道:“我本来打算瞒着师兄一辈子,但是心里总不是滋味。师兄待我越好,我就越嫉恨,因为师兄是在对朱秀和好,而不是对我好。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受不了师兄的好,便跑到崖边的忘君湖,对着满湖秋水一吐心事。那天刚好下过大雨,路非常滑,回来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我从石子堆上滚了下来,脸上划破了口子。我急忙忙往回跑,途径一片树林的时候,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冷箭射中了右腿。我当下用内力关闭气门,勉强坚持到家中,只见腿已经变成了黑色。原来我中的箭上喂了剧毒。因为毒性已经蔓延,只有砍了我右腿才可以活命。你们现在看到的我的腿,是后来装的义肢。没有了腿,生活不能自理,师兄每日里悉心照料。不仅如此,他听我说喜欢剪纸,还专门请了师傅来教我,给我解闷。我心里知道,师兄其实不是在待我好,而是在待朱秀和好。我嫉妒朱秀和可以得到师兄全身心的爱和照顾,便生出破坏他们幸福的念头。那个时候我脸上的伤疤还在,但是那个伤疤根本不能改变师兄对朱秀和的感情,我甚至想到要再去神仙谷请白神医将我变回以前丑陋的样子。但是因为上一次易容已经花完了我所有的积蓄,我实在没有足够积蓄来做第二次易容。幸好,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央求师兄教我五毒之术。师兄一开始不同意教我。但是师兄越不让我练,我就越坚持要练。最终,师兄拗不过我,终于答应和我一起练五毒之术。因为之前早就练过这一神术,所以我只好假装根本不会,再从头开始。装的我好辛苦。但是没办法,为了不被识破,我又重新经历了一遍日日被虫豸咬噬的痛苦。一天天地,我从镜子里看到朱秀和的脸从年轻秀美变得丑陋不堪,心里开心极了。我想,我终于可以打败朱秀和,终于可以破坏朱秀和在师兄心里的美丽样子,终于可以夺掉师兄对朱秀和的爱了。果然,师兄没有以前那么爱朱秀和了。但是我仍是不开心。我曾经用话语试探师兄,我问他:赵郎,我变成了这副样子,你还会喜欢我么?比你之前的小师妹如何?师兄说:秀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我仍是不死心,追着问:赵郎,如果小师妹现在回来,你会不会丢下我而去找他?师兄说:秀和,你多心了,我既然同你在一起,便是决意此生都和你不分离,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若是小师妹回来,我只好同她解释清楚,我是万万不会丢下你的。我听了这话,又是开心又是难过。开心的是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让师兄一辈子爱我、一辈子不离开我、一辈子只对我用心的方式,难过的是我知道在师兄眼里我是朱秀和,不是我何修竹。我本来在想找个时间告诉师兄这一切,告诉他其实他一直在一起的人是我何修竹,我甚至可以想象他听到这个消息时候的惊讶表情。他听到这个消息后是会恨我骗他,还是会意识到我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但是如今,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师兄已经死了。他到死都不知道他花了那么多心思的朱秀和其实就是他的小师妹何修竹。”
徐白风道:“老婆婆,原来这中间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钟离殷殷道:“依我看来,老伯伯倒走的正是时候,若是他知道你欺骗了他那么多年的感情,难道他还会原谅你吗?”
老婆婆道:“臭丫头,不要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感激你杀了我师兄。我何修竹平生就恨这张脸。要怪就怪你长了这张脸。你既然不知道自己和朱秀和是什么关系,那么你和‘日月流光丹’的主人是什么关系?你和我教又是什么关系?”
钟离殷殷道:“何修竹,凭你是谁?也配这样讯问我。若不是看在你为了你师兄自苦这么多年,我立马就杀了你。”
徐白风心道:老婆婆在问殷殷和她教是什么关系,莫非殷殷是铁手帮的人?难道‘日月流光丹’是铁手帮帮主之物?这样说来,殷殷倒是杀死了同教中人。
徐白风道:“老婆婆,老伯伯既然已经仙逝,不如我们先将其安葬。”
老婆婆道:“师兄与我情深意重,我自然会好生安葬,但是这丫头口气不小,老生自知技不如人,但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讨个说法。”
说时迟那时快,老婆婆伸出虬龙拐杖,那拐杖凝聚了她全身精力,锋快异常。
钟离殷殷急忙一个抽身闪开这杖尖凝聚的力量,再伸出红袖朝老婆婆击去。
钟离殷殷喊道:“老婆婆,念在你为师兄一片深情,我暂且饶你一命,但是你这般缠着我,得给你些教训,这院子是留不得了。本姑娘不陪你玩了。”
说时,拉了徐白风往院子外飞身而出,临走时,拿手在院子上空一划而过,那院子空中立即炸开了一片火海,火势瞬间蔓延到整个院子。
点燃院子的正是“日月流光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