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了吗?”
轻彤的声音轻微地响在耳侧。
怕?
又有什么好怕……
我站起身,并未腾出手来擦拭满是泪痕的脸。反正,怎么擦也还是会掉不是吗。
此时的我,连脸也没有了表情。眼泪掉的汹涌,也悄无声息。
“与其说怕,不如说我在愧疚。”声音越来越嘶哑,越来越暗沉,比起胧更甚,“轻彤,这样的结局,我能接受得了,可是,也无比后悔。”
走到这一步,若我依旧藏匿自己,楼栖然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是我,害她面临这一切。
而祁玄英,即使再有心保全我,我也无力。
何必这么折腾呢。
所谓赌局,也由我来划下句点不就好了。其实,这样一来,也算是我赢了一局不是吗。
这样,我这个萨卡王子,还是有几分能耐吧。只是……这一世,拖累了无数的人,萨卡族,白琅寺,楼家堡,无名宫,欠下这么多,大概真是恶名昭彰,遗臭万年了吧……
身后的屏风处,凉风带着最后一段话穿透洞口而来。
“我楼栖然,原萨卡族枭彤·博木尔,俩年前逃亡至中原王朝,于丹景山堡小风谷被楼家堡堡主夫人所救,伪装丧失记忆瞒骗楼家堡众人,得以丹景山堡楼三小姐的身份藏匿在楼家堡至今。”
心脏停止了跳动。
“……夏侯统领一开始便是吾王随扈,授命暗中跟随我调查我身份,直待后来回到宫中任职统领一位。”
楼栖然?!
我回过身去死死扣住洞壁,眼睁睁看着她终于慢慢抬起头,看着她终于抬起头来的,同样布满泪痕、克制着不露表情的脸。
“什么?她?这……”“这是怎么回事?”“竟还有这种事……”“栖然?!你!”“楼栖然——你竟然——”
——你害怕了吗?
世界的声音被隔绝了,脑海中回荡着轻彤方才的那句话。
真的,怕了。
呼吸断了。
有什么东西支离破碎,眼前一片压抑的黑。
我条件反射狠狠地推开了屏风。
原本沉重无比的一面屏风却硬是被我推出一道缝。
这最后的最后,你竟还是以死相护。
灵魂被五脏六腑挤压着几乎脱体而出,震得我摇摇欲坠,我酿跄着推开轻彤过来搀扶的手。硬是钻出了屏风,冲向了大殿之中。
祁玄英、裴焉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始终无法预测到我竟然会现身于此。引凤太后和一干权臣也一脸惊异。“夏侯潋?”“夏侯统领……?为何……”
眼中只剩下那张同样疯狂汹涌而悄无声息落泪的脸,在距离只有几步远处,抬头看见我之后瞬间流露出来的震惊和慢慢地平静,双瞳清亮无比,一如当初,遥远却无比清晰,刺得眼睛发疼。
她看进我眼底深处,眸光平淡……却有种刻骨铭心的错觉。平静道。
“如今……皇威当前,草民不敢妄言,只求一死谢罪,只求楼家堡无恙,救命之恩……虽死难报。”
一口血狠狠地喷了出来,和着泪水,血腥和苦涩,疼得发黑,疼得几欲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