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具有传染力,郝婶的悲切是那么的浓烈。尽管之前桑梓对父母的死并无太多的感触,到了此时,也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到底是与她血脉相连的父母,从前不想不碰触,源自从未拥有。可如今她见到过郝婶对玉娘的疼爱,不时也会幻象,如果母亲还活着,她是不是也能成为一个肆意撒娇的小女孩。
更甚至想过,上辈子要是有娘家背景,父母靠山,最后的最后,黎之朗是不是不会那般残忍的抛弃她?
“郝婶,你放心,我会找到凶手的。”就算是不为了早已逝去的父母,而是为了眼前伤痛悲绝的郝婶,桑梓都会找出真正的凶手。
至于说为什么她不加查证的就相信郝婶,桑梓并不考虑这些。她从来都是如此,对她好的,必将百倍还之。这人世,她得到的爱护太少,哪怕只有零星,也拥有至高无上的价值。
郝婶却并不答应,摇着头劝阻桑梓:“那些人当年能痛下杀手,势力可见一斑。跟小小姐说这些,不是让小小姐去涉险的,而是让小小姐长个心眼,别被人坑害了去。”
“啊?”令人不解,难道不想着报仇。
“报仇固然好,可若是报仇的代价是让小小姐有危险,那这仇就得咽下去。人总要向前看,想来若是小姐地下有知,也会希望小小姐平安。”
桑梓缄默,这样的话,她是从未听过的。
心头震动。
郝婶临走给桑梓留下了一枚荷包,据说是当年桑梓母亲的遗物。
夜深人静,桑梓独坐灯下,手中捧着绣工精巧的荷包,上面绣着奇怪的花纹,看不出具体是什么花草。打开荷包,里面是一卷浅黄的丝锦,写着五个字。
城外静月潭。
次日一大早,郝婶要出门去采买,他们刚刚回京,需要添置东西。玉娘哭着要去,桑梓从善如流,跟着郝婶跟玉娘一起上街走走。
菜市口杂乱无章,桑梓走了没一会儿就没了兴致。跟郝婶说了一声之后,便自行去逛。
邯郸城的繁华那日进城桑梓就已经见识过,行走其中,感受多了几分踏实感。喧闹之下,日子还得一点一滴的过,嬉笑的孩童,追逐的人群,最可笑的还有在街上拳脚相加的夫妻。上辈子的桑梓从灵谷出来就进了军营,这样的生活场景,她没见过,自然看的津津有味。
不过,细心的桑梓很快发现了异样。
在一个街角的墙根,画着如顽童信手涂鸦的图案,街上行人不会多加注意。可桑梓却不同,这个图案她怎么可能不认识。这是黎之朗与部下沟通时的暗号。此处这个,是黎之朗手下的暗探互相传递信息时的接头地点标志。
她曾经将这些暗号记得滚瓜烂熟,且运用的极为熟练。
跟着暗号的标志,桑梓拐进巷子,一路追踪。
走到一处高墙下,见到了变成圆形的图案。这个图案的意思是说这个院子已经纳入全天探查的范围。
桑梓对邯郸的地形不熟,仅是看高墙根本看不出这是什么地方。不得不沿着高墙走,想要去到正门。一路走,一路还有标记留下,有些标记已经被雨水冲刷,变的模糊。估算着,这栋宅子的主人,被监视已经不是一两天了。
‘魏旬侯府’的牌匾映入眼帘,桑梓扶额,这可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考虑再三,桑梓还是决定进去跟穆东霆通知一声。黎之朗武功不凡,灵谷子将武功尽数传给了他,对于暗卫的培养也很有一套。对于这些特殊训练出来的人,根本防不胜防。
只要能让黎之朗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魏旬侯府当然没那么容易进入,只是门房的人看到桑梓并未阻拦,而是恭恭敬敬的开门放行,问安道:“陆姑娘,请进。”
桑梓低头瞅瞅身上的男装,昨日穆东霆是说过的,随时来找他都可以,显然是说话算数的,回来就交待了府上的人。魏旬侯府内部的装饰营造,与穆东霆这个人在外的声望并不相符,甚至有些颓败凋零的意味在,看起来有些荒凉。
走过前院就有人来迎接,一路带着桑梓往正房去。
不巧的是,路上遇到了拦路人。
“阿进,这姑娘是谁?”问话的女子长相柔弱,年纪看起来有二十二三岁,扶柳腰肢,盈盈水眸,典型的病西施。
名为阿进的男子低眉顺眼,眼皮都没有撩起来一下,答道:“禀大少夫人,这位是陆姑娘,侯爷的贵客。”
“陆?”大少夫人蹙起细长的眉宇,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是陆国公府的姑娘?”
“是国公府的十九小姐。”
不过就是瞬间,桑梓清晰的感受到来自于大少夫人身上的敌意,以及她眼底的怨恨。女子的情感浓烈又直白,像是在控诉桑梓什么。
桑梓不自在的摸摸鼻头,今天这样上门,真是莽撞。
虽然她是有正当理由上门找人,可穆东霆金屋藏娇,与他藏的‘娇’这般正面的对上,且让人误会,不是她所愿。甚至于,桑梓反感面对这样的事情,内心深处,她对感情的排斥感甚重。
大少夫人眼泪迷朦,那样子简直站都站不住了,虚虚的靠在身后侍女的身上,咬着下唇说:“你们陆家的女子端的是不要脸面。”
被人当面辱骂,桑梓动动手指关节。
算了,就当给穆东霆面子。
桑梓转身即走,不在逗留,只说:“让你家主子仔细查查这宅子,别让脏东西碍眼。”
这话本意是让穆东霆防范黎之朗的监视,谁知倒惹的那大少夫人啼哭了起来,并控诉道:“她竟敢这般说本夫人。”
女人的脑洞,有时候真是大。
桑梓出了魏旬侯府,正打算离去,恰好碰到骑马疾驰回来的穆东霆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