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毕业十五年的时候,孟奇收到了朋友的讯息。在学校建校三十周年的庆典上,退休好多年的班主任想尽可能地将原先的同学们凑齐。
新建的教学楼预计在暑假完工,这样新学年里同学们就可以到漂亮的楼房里念书了,以前的教室准备推倒之后修个操场,老师的好意是想大家回到以前的教室里再看一看,留个念想。
孟奇推掉了所有工作,背着自己最喜爱尼康D7000坐火车赶回了老家。
学校大门被打扮得光鲜亮丽,各个年龄段的人都有在学校各处拍照留念。
孟奇随着人流进了大门,在操场上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听那些老师讲话。主席台上的讲演枯燥又乏味,孟奇却听得津津有味,这也许就是他最后一次在母校学习,这么难得的机会他一定不愿放过。
听完了老师们的讲话,孟奇起身在学校里徘徊,原先的教学楼和小花坛被新建的教学楼代替,以前的老教室还在,放假的孩子们把教室收拾得干干净净,只等着开学的时候搬空桌椅就可以动工拆除了。
孟奇不知不觉走进了自己以前的教室,封闭了一个暑假的房子有一股潮湿的气味,教室的墙壁上留着孩子们的涂鸦,落了一层薄薄灰尘的桌面有人模仿鲁迅先生刻下了“早”字。
孟奇在教室里搜寻着各式各样的标记保存在图像中,指不定将来这就是一部很好的回忆录。
“我?蔡悦”
孟奇在一张桌子上发现了小学同学蔡悦的名字,这让他意识到学生们用的课桌似乎还是自己以前用过的那套。
他开始一张桌子一张桌子地找了起来,记得当初自己在课桌上刻了个圆润的“W”后面跟上了“in”,所有人都以为是“Win”,其实自己暗藏在心里的真实含义是“W”是王的首拼,圆润的“W”看起来像是倾斜的“L”和“U”,一个声母把王璐的姓名偷偷的藏了进去,“in”寓意着“INeed”。
三个拼音蕴藏了一个青春期懵懂少年对未来的美好期许和全部幻想。
十五年时间足够物是人非,孟奇都快把所有教室都找遍,累得满头大汗。
他走进了自己初一时候呆过的班级,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坐在座位上摆弄着手中的布娃娃,天真可爱的样子像极了自己初见的王璐,孟奇忍不住举起手中的相机给她拍了张照片。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叔叔,我妈妈出去一下马上过来,她让我在教室里等她一下。”
孟奇走过去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突然他惊讶地发现小女孩的旁边正是自己寻找了半天的桌椅。
桌子上多了一些别的东西,有信手描画的动漫人物,也有细心雕刻的名言警句,自己的作品就在桌子右上角刻着,那也是自己曾经离王璐最近的放向。
孟奇细心地擦干净桌面,用照片记录下自己当初的小心思。小女孩看到了,跳下板凳扯着自己的衣角说道:“叔叔,也帮我给这张桌子拍张照片吧,这是我妈妈以前坐过的。”
“好呀,你妈妈叫什么?”
孟奇一边拍照一边跟小姑娘唠起家常。
“妈妈就叫妈妈呀,叔叔你叫什么?”
“我叫叔叔呀。”
孟奇见她生的可爱,忍不住跟她调笑起来。小女孩白了他一眼,坐回椅子上说道:“讨厌,不理你了。”
孟奇笑了笑,凑近她面前掏出一把糖果拿在她面前,讨好地说:“对不起了,叔叔跟你逗着玩呢。”
小姑娘看了糖果一眼,扭回头嘴巴撅得老高。孟奇苦笑着摇了摇头,把糖果放在桌子上。
小姑娘用手把糖果拨到一边,露出了中间的桌面。孟奇凑过去一看,桌子正中间用一个桃心圈着三个方正的小楷“王愛孟”。
孟奇伸出手指正要触碰,小姑娘趴在桌子上死死护住,嘴里哭嚷着:“别动我妈妈的东西,你是个坏叔叔。”
孟奇苦笑着摇了摇头,也许自己有点脑洞大开,很轻易地就联想到了自己曾经喜欢过的姑娘。
好不容易才哄得小女孩破涕为笑,孟奇看了看手表,距离和同学们约好的聚餐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孟奇拿起背包转身离开了这个装满自己曾经的地方。
酒桌上同学们觥筹交错之间互相倾诉着离别情意,尽管有十几年的时间未见面,大家依然熟络得没有隔阂。
岁月剥去了大家的青涩,友情却像陈年的老酒,越来越有滋味。
当白发苍苍的数学老师走进来的时候,酒店的包间里达到了一个高潮。
耳顺之年的老师挨个叫着学生的名字,回想着当年的趣事。
“王老师,您还记得我吗?”
孟奇站起来,举着一杯酒跟老师笑着说道。
数学老师眯着眼仔细端详他,持着不确定的语气问道:“你是,孟奇?”
“对了,您还好吗?”
“好、好,你们都来了,老师高兴呐。想当年老师还以为你跟王璐处对象呢,当众批评了你,不介意吧?”
孟奇摸摸头,一脸讪笑:“哪有的事,当时是因为我受伤了,所以她买了药送我,我们才会在上课的时候传纸条,真不是您想的那样。”
“老师都是过来人了,我还看不出来?也许当初你小子呆头呆脑没想法,王璐那小姑娘鬼精鬼精的,否则也不会写完之后又吞到肚子里。”
“对了,当时她字条上写的是什么?”
“哦,你说那个呀。时间过了那么久,我记不清了,你还是见了她当面问吧。王璐这些年不容易呐,嫁了个丈夫不顾家,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生了个女儿之后她又得照顾孩子,又得上班赚钱。幸好离了婚,要不然不知道要被那个渣男拖累成什么样呢。”
“她今天没来吗?”
孟奇刚才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找,没发现自己魂牵梦绕的倩影,此时忍不住问了出来。
“没有,她在学校旁边盘了个花店。那傻孩子离婚时候分的财产全捐给了学校盖新楼,她以为做得很秘密,其实学校的老师全都知道。校领导专门托我说服王璐留在学校旁边,这样我们既能够照顾她们母女,又能让她每天看到自己所热爱的学校。”
王老师话音刚落,孟奇像一阵风消失在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