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罗杨碰到黄姐,她给了他一大包栀子花,说是她县里老家人给她带来的,还是刚打苞的,拿回家用瓶子装上,再灌些水就能开花,满屋都能有花香。他谢过她,心里合计,明天拿粽子和咸鸭蛋再感谢她。他骑着车往大院去,车头处的花香一阵阵倒灌着往他鼻子里钻,一天无所事事的烦闷仿佛都被这花香驱散了,车头另一边是单位发的端午节物资——一些粽子,几个咸鸭蛋,几个皮蛋。
到家了,他把自行车停在院子角落处,提着两包东西往家中走,杨妈已帮他打开纱门。
“杨杨回了,就等你了。哟,单位还发花呀,”杨妈说,用鼻子使劲嗅了一下,“栀子花,真好闻。”
“姑婆,是好闻吧,家里有瓶子没有?”罗杨打着招呼。
“有有有,这一大包都是呀?”杨妈想接过去。
“不用,姑婆,我提。”罗杨已进屋。
“栀子花香味,哪来的?”杨新华正端菜走过,问道。
“单位同事给的,”罗杨提起那只袋子,放到母亲鼻子下。
“好香,那赶快拿瓶子,用水泡着。”杨新华边说,边往饭厅去。姑婆已经往厨房去。
“姑婆,”罗杨把单位发的东西放在杂物架上,兴致勃勃说,“哪里有废瓶子,我们来插上。”
罗逸群也从客厅出来,问“插什么?”
“栀子花。”罗杨说。打开袋子,门厅处顿时就弥漫开清香。
“哟,难怪今天江南路边好多卖花的,我还没想起来呢。”罗逸群说。
“你,”杨新华从饭厅出来,带着责怪口气说,“你一天到晚就记得酒了。”
“谁说,我今天拿回的咸鸭蛋,你不是说很好嘛,油都出来了,还不咸。”
“行吧,算你还记得。那就帮姑婆把花都插上。”杨新华看见罗杨手中的一包花,说,“哟,这么多!爸,快来,闻闻,好香!”
杨老已出现在楼梯处,说:“这么热闹,栀子花香,嗯,这个端午还像过节。”
“反正多,等会儿每个房子里都摆上一束。”罗杨把花摊在小方桌上,开始整理花朵,杨妈已经拿着几个瓶子出来,罗逸群准备接过瓶子,杨新华也在整理花朵,杨老已经来到门厅,小小门厅处真的热闹非凡,都有些嫌挤了。
一家人又用上一些闲置的玻璃杯,才把花插完,每个房间都有一束,客厅还摆放了两束呢!一家人在充斥着浓浓花香的饭厅中,吃完端午节的宴席。杨新华做主留宿在这边,和罗逸群一起,铺着他俩房间的床铺。罗杨想着无事,打算去江志鹏家一趟。
﹌﹌﹌﹌﹌﹌﹌﹌﹌﹌﹌﹌﹌﹌﹌﹌﹌﹌﹌﹌﹌﹌﹌﹌
白天,单位发东西后,罗杨想起了去年的端午节。
一大早到食堂买早饭时,一行同学才发现,有粽子和咸鸭蛋卖。
“啊,今天是端午节?”刘诗凯问。
“是呀。”邓华明说。
“嘿嘿,瞧我们这日子过得,连端午节都不知道了。”罗杨也说。
“正常,天天球一踢,累得不行,还要搞‘毕设’,哪里知道什么端午节不端午节的。”王云说。
“你知不知道?”刘诗凯问江志鹏。
“不知道。知道还不是就那么回事。”
一行人吃着甜粽子,刚到食堂大门,碰上张荣、刘莹和张胜利往食堂去,张胜利因为等刘莹,没和610的同学一起去食堂。
“吔,端午节?”刘莹看见他们饭钵中的粽子,看看张胜利,又看看张荣,说。
“就是,快去,等会儿不知道还有没有。”江志鹏说。
“你们也不叫我们。”刘莹说。
“我们也忘了,买了才想起来。”江志鹏又说。
“行行行,我们快点。”刘莹拉张荣快走。
“急啥,肯定有的。”张荣说。
“对了,陈革他们还在里面,你们去插个队。”江志鹏说。
“今天是书记值日,他最假正经。”刘莹说。
“怕毬,我去,”江志鹏说,“我去找陈革插队,就说我没吃够。”
“不用,我去就行。”张胜利说。
“没事。”江志鹏说,又对罗杨几人说,“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也不等回答,已经跟着张荣他们又返回食堂。几人就站在大门处等着。
柯正雄,见张胜利在插队,一定要拉张胜利出来,他还开玩笑打了张胜利肩膀一拳。张胜利没注意,也没闪身,柯正雄的一拳落实在肩上,让张胜利有些吃痛,张口骂了柯正雄一句。柯正雄开始坚决不准张胜利插队。江志鹏一下来了火气,把柯正雄拉到一边,不准他管“闲事”。柯正雄也来了火气。俩人拉扯中动起手来。大门处,610几人闻讯赶去,一群人三两下就把柯正雄推到墙角,还打了他几下,踢了他几脚。柯正雄怕了,下意识抬手只挡住头。王云怕事情闹大,出面制止了两方。
下课时,黄老师把江志鹏、张胜利、罗杨、王云、邓华明叫到办公室,狠狠批评了几句。罗杨没有助学金,黄老师只能是批评几句;对江志鹏和张胜利,则说要扣俩人的助学金。黄老师就是那么一说,事后,江志鹏和张胜利最后那一个月的助学金还是都拿到了手中。
610同学们想到反正是周末,就打算晚饭时一起喝一顿酒;因为下雨,懒得出校,同学们合起来在食堂买几个荤素菜,买适量的饭,再在小卖部买点花生等下酒菜,只当是为即将到来的毕业的聚餐了;罗杨说,他再到校外买点卤菜,酒也算他的;又邀了以前寝室的部分同学,合计起来有二十多人了。
“宴席”颇具规模,近似“盛大”了,从隔壁寝室借了两张桌子,合计三张桌子,摆成一长条桌,把610中间过道全占满了。但菜品并不算丰盛,土豆烧肉——这是纺校顿顿不缺的荤菜,青椒炒肉丝——这是因为端午节才有的,素菜——茄子、豇豆、空心菜,以及花生米等,用几个饭钵分装好,分开摆放,方便所有同学都能吃到;买回的卤菜,也均匀分开,摆放在各处;酒,有三瓶白酒,有一瓶葡萄酒。同学们分坐四张下铺床上,床上的蚊帐全部招起置于蚊帐顶,张荣、刘莹等几个针织班女生坐在最里面的一张床上,男生则挤坐在另三张床上,坐位还不够,江志鹏和张胜利干脆把桶倒扣着当凳子坐了。
后来,罗杨发现不够的还有酒。他虽然是和每个人都碰杯,但他怕别的同学没喝好,所以只是小口茗酒,尽量把酒倒给同学喝,两瓶白酒喝完,葡萄酒还剩着大半。他想再去买一瓶白酒,同学们都说不用了,又一起把葡萄酒喝完。
白酒加葡萄酒混杂喝下,几个同学都“脸红脖子粗”了。刘诗凯、邓华明直接倒床睡了,张胜利吐了,被刘莹拉出去透透气去了,江志鹏嬉笑着脸,大声嚷嚷着从这个寝室闹到那个寝室。
罗杨虽然喝得不多,也觉得有些发热,便跑到男澡堂冲了一个凉水澡。回到寝室楼时,志鹏开始撒酒疯了,拿着一根撑蚊帐用的竹竿,见人就吓唬,作势要打,甚至真的打了几个同学,只是酒醉心明,打得不重。他放下脸盆,劝说志鹏把竹竿放下。志鹏对他比划几下,到底没有下手,被他抓住竹竿,趁机抱住。几个同学一起夺下竹竿,把志鹏拖回寝室,按坐在他的床上。没几分钟后,志鹏竟呼呼大睡了。
﹌﹌﹌﹌﹌﹌﹌﹌﹌﹌﹌﹌﹌﹌﹌﹌﹌﹌﹌﹌﹌﹌﹌﹌
志鹏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张荣要到纺院去考试了?所以喝成了那样!想起纺校的那个端午节,罗杨一边骑车,一边忍不住笑着摇摇头,心想。他觉得,当时的自己也太无所谓了,对什么都不管不问的,直到要离开前一晚才知道张荣等几人可能可以继续学习的事。
那时的他,正为男女之间的那点事迷惑呢。
江妈的水果摊已经变成水果店了,是把平房区的围墙开了一个门,再砌了三面砖墙,又搭瓦,而成的一个简易房,是居委会同意搭建的。罗杨骑车来到这里,江妈正准备关门回家。江妈非要罗杨吃下一大块西瓜,还告诉他,志鹏中班。
罗杨吃完西瓜,只得告辞又往家中去。他今天突发奇想想找志鹏,是因为他确实想问清楚:志鹏和张荣现在究竟是怎样处得。他仍觉得他俩是在谈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