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请随属下出了这暗狱。”
“华灵,你就对本王这么没有信心?”景陌淡淡的抬眸看了他一眼,“来这是本王自愿的,你无需担心。”
华灵一脸的担忧,杀戮的气息不像景陌一般埋藏的极深,而是如同入水的墨般的毫不隐藏的席卷整个四周:“王,这不可……”
“你先回去,本王不会有事的,回宫的日子也近了。”景陌缓缓的挑亮一盏灯,烛光跳跃,微弱的映照着景陌那张惨白的脸,如同强大的玉面修罗。
虽然华灵他一直希望景陌能随他一同回西隐,但是由于长时间的畏惧臣服于景陌,他的话就如同反射弧,华灵的第一反应便是照做:“属下告退。”
这里是禁闭朝堂上,贵族中犯罪之人的大牢。里面有一间牢房几乎是整座暗狱里头最为干净整洁的地方。
一道身影坐在窗下,慢慢的品着手里的酒,气质傲然,仿佛让人看到了他就感到的一股静谧之音,充满了整个房间。一袭月白衣更显的他对于自己身处何处都无所谓。
景陌伸出修长好看的手看着毒辣无情的日光停在自己的指尖上,映出了一种近乎是透明的白来。
他轻声的叹了一口气。
“怎么?是不喜欢这里?”一道凉薄幽凉的声音忽然从他的身后传来景陌一愣,但没有转身,面上浮着一层如同烟花般绚渺的笑容。
门外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红袍摇曳了近乎有三四尺,华丽无比:“对于本座让人安排的牢房是否满意?”
“比起金雕玉砌的宫室,想来是谁都不会喜欢这里的。”景陌轻笑,眉宇淡然,说完便转身看着蓝兮穿着触目惊心的红袍款款的步入牢房,“千岁爷一直是踩在云端之上,牢狱肮脏,怎可步入?”
“你不是也没有嫌弃?”她邪邪的笑了,最后邪肆的笑声回荡在冷风幽幽的诏狱之间,真的像是来自冥间的曼珠沙华,声音如同琴鸣,但是听上去满是伤悲和孤独:“景陌,你最会哄人开心,你说本座这件新做的袍子可好看?”
景陌靠着窗举着酒杯凝眉思考了片刻:“颜色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们一问一答,面含浅笑,仿佛不在阴戾可怖的牢狱里。
“你的眼光果真是极好的。”蓝兮的面色透了些许的狠戾,“不错,这件衣服是用八个人的血染的,颜色自然不一般。”蓝兮撩起宽大的衣袖,掩唇妖娆一笑。
人前,她是位高权重的九千岁,心思缜密,挑剔苛刻,心狠手辣。
人后,她也只是一名女子,除去所有的光华,在寒风也会瑟缩的柔弱的花。
被鲜血和仇恨浇灌而成的彼岸花。
她面色凝寒如霜,“景陌,你有没有体会过一种感受你即将从黑暗里走出来,但又被人一脚踹下深渊,而那个人却是带你走出黑暗的人?”她的声音在诏狱里显得十分的广阔无垠,寂寥惊人。
景陌眸子微垂,线长的睫羽在他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双方都沉默了良久,两个身影,两种纯粹到极致的颜色。
白的站在阳光里,淡金色笼了一身,整个人也为此几乎半透明,仿佛要融入纤尘之中,消失在红尘之际,好似随时都会羽化成仙。
越发显得他无垢清灵,若上九重天界佛眼中的琉璃泪,座下最圣洁的莲花。
红的却站在暗处,黑色吞噬了殷红的身影,精致的面容好似来自于九幽深狱,极艳,也极狠毒。
浓郁道极致的蛊惑,血腥阴森,若下九重冥界冥河岸旁的彼岸,世间罪孽深重的曼珠沙华。
一白一红,一个在上九重永受尘间香火,一个在下九重永受尘间丢弃。
两人中间好似有一道忘川,亦或是天河,没有摆渡人也没有天桥。
“你是否告诉了太子?”蓝兮的一声质问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事到如今她还是相信景陌。
“我说的你还会相信吗?”景陌的神色虽为坦然,但是在内心的深处一直渴望这个答案。
蓝兮叹了一口气:“本座真的是很害怕相信你,你说吧。”她低头理了理衣角。
“是苍泠告诉太子的。”此刻他神情倨傲,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自信的霸道。
“为何?他就不担心华歆长公主被本座送去西隐和亲?”蓝兮倒是觉得苍泠会因为华歆而收敛。
景陌走了几步,白色的袍角不沾地面,愈发的宛若谪仙:“那只供在先皇灵位前凤翎金步摇是被华歆盗走了。”
蓝兮没有做声,静静的站在黑暗里听着景陌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那天在灵堂里撞见了华歆长公主,当时便觉得她行事怪异,见到他的反应好似害怕他看见了什么似的。
他心中生疑于是冒充九千岁白允,没有想到华歆很聪慧不相信他是白允。也许自己不羁的样子使她放下心来了。
景陌突然想到那只金簪,在与她闲聊时错身微微的看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刚才华歆触碰的那只华簪,见那只簪子并没有被调包。
怀疑中也产生了一缕的疑惑,不会是自己想错了这位被冷弃了良久的长公主,再到后来听见北冥若尘对他说的那些对皇室深深地厌弃的话,倏忽间好像是明白才了三四分。
只因不能久留就匆忙的从后殿走了,但是一直在隐秘的地方留心北冥若尘,不相信她既然不想和亲,又抹不开面子不愿去求人,会这般的轻易地放弃。事到如今她只是一名先皇在时得宠的公主若是不被送去和亲的办法就只有满足西隐使臣的要求。
西隐人这次来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那只簪子而来的。
果然,北冥若尘装病看似走远,实则偷偷绕道回了灵堂,躲在无人的地方。等着众妃嫔上完香后在小院子里闲聊的空隙,又由于灵堂安静没有人在里头看守顺利的走了金簪。
为了要将此事和自己彻底的撇清,所以派侍女去找皇后装成因为灵堂里又陌生人闯入而受了惊吓,忽然晕倒在宫里。这样一来造成了步摇丢失是另有其人,也就没有人怀疑她再来过灵堂,一切顺理成章的就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侍女镜儿在和皇后禀明情况时故意的拖了会时间,当皇后一干人摆驾月颜殿时北冥若尘早已经回到了宫中。
“若是如此华歆根本就不会担心自己去和亲,就算是的送去了也会被退回来……”蓝兮听完后,凝眉沉思了片刻,妖娆邪魅的狐眸,微微眯起,红衣玉颜更显得她艳美如狐,“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苍泠就肆无忌惮的全告诉了北冥琰。”
景陌笑而不答,面容优雅的线条虽然清冷,但有一种说不出的蛊惑致命。
蓝兮忽然一笑,像极了那子夜幽昙,一瞬即逝,却是世间少有的美景。红颜妖艳,不知有几人能地。
她莲步轻移,好像夜间的鬼魅,步伐快的看不清楚,悄无声息的靠近了景陌。面对面,蓝兮妖艳的薄唇几乎要贴上景陌的脸颊,吐气如图兰的警告道:“本座就信你一会,本座会派人去查这件事,但是三天后没有真相,就委屈鬼王代替华歆去和亲了。”
“本王记得。”景陌淡色的薄唇一勾,反而得寸进尺的越发放肆的将头埋进她的颈项,深深吸取她身上的味道。
一股属于景陌的香气环绕在心扉,沉重的气息喷洒在她细白优美的脖颈上,蓝兮脸色竟有些的微红,伸手推开景陌。
蓝兮愣了一会,随后甩袖踏尘而去。
出了暗狱的蓝兮神情有些的恍惚,立在朱红色庄严的大门前,刺眼的阳光照在她那件染血的红袍上,上头的东珠闪着白光。
未央看着反常的蓝兮,就只是一言不发的打了一把伞站在蓝兮的身后。
蓝兮的容貌上乘艳丽,路过的行人纷纷的放慢了脚步,想好好的欣赏美人,但又碍于蓝兮如利剑般锋芒的气息和眉宇间尚存的一丝丝戾气,好像任何的人靠近就像靠近了死亡。
几个路人留恋不舍的走过,这般的颜色怕是无福享受。
往往越是艳丽的,就越是狠辣。
蓝兮负手而立眯起眼,遮住了一眼的肃杀。她看向远处,极目远眺,最远处的天边有一行的青鸟飞远,浑身散发的气势炽烈披靡。
时间悄悄地流逝,蓝兮恍若隔世的启唇轻轻地抛出几个清冷无情的字眼:“去月颜殿。”
“是。”未央一边答应着,一边招呼车夫可以将马车驶来了。
未央知道自从景陌入了狱,蓝兮的性情变得越发的狠栗了,宛如子夜中的靡靡彼岸。
“你回宫后派人去媚香楼找苍泠,三天之内必须将他找到。”蓝兮冷漠的说着,踏着小太监跪成的人凳上了宽敞张扬华丽的马车。
“属下遵命,定不会辜负爷的信任。”未央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
回到宫中已经是正午了,蓝兮一回到宫中就直奔月颜殿。
声势浩大的人群站在月颜殿的门前,未央上前敲门,也许是宫人贪睡良久没有人回应。
蓝兮冷笑一声,看了眼未央声音好像是晴天中一缕直上的青烟,袅袅靡靡娓娓:“坏了本座顶着。”
“多谢爷体谅。”未央得到蓝兮的允许,当即凝内力于掌上,随后只用了三成的力,一掌拍在门上。声音震天,惊奇了院内树上歇息的鸟,叽叽喳喳的争相飞走。月颜殿的门已经裂开了一道十分深的裂痕。
院内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随后有宫女略带怒色的开了门,正准备训斥几句,但是一看到是九千岁,立马慌了神,下跪叩头问安,可谓是胆战心惊。
“月颜殿宫人伺候不周每人罚俸半年。”未央傲气凌人的疾言厉色道。只能说他们白干活半年已经是极好的,这世上还没有人能让白允在门口敲门没人应。
大小的宫人贵了一地。
蓝兮挥了挥手,他们请安的声音吵得她有些的烦:“本座要见你们的主子。”
掌事的宫女镜儿连忙挡在前头,尽管她汗如泉涌:“回、回千岁爷,长公主此时在午睡,还请千岁您晚些再来。”
“爷,此时就是要见长公主殿下。”未央眼眸一寒,冷声的道,“就连皇上在午睡时千岁要觐见,万岁爷照样来见千岁,华歆长公主的架子还真大。”
镜儿连连的叩首:“不敢,还请千岁爷稍后,容奴婢去向长公主殿下通传一声。”
蓝兮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